【泰罗原创小说】系列小说之《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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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道

文/骑马与砍杀中文站tl10

做完最后一个突刺，少年仿佛定格般凝固在深秋的夕阳中，只听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才慢慢收回已经掉色的练习枪。
是啊，一眨眼五年便过去了。在这五年之中，严格的老师和刻苦的锻炼将一个奶声奶气的孩子打造成一名英挺俊拔的戎装少年。老师，练枪，休息，这就是他五年中全部的生活。
少年将练习枪扛到肩上，理一理湿透以后又被晚风吹得干乱的发丝，迈着昂昂赳赳的步子踏上业已走过五年的路。
“咯…咯…”在郊野遥闻马蹄踏踏，少年未有觉察出任何异样，反倒心头一松嘴角轻挑，毕竟秋日中纵马驱驰也是贵胄骑士的一大乐趣，和黄昏残阳天边烧云秋风瑟瑟正好相映成趣。
远处的蹄声慢慢接近了，少年听出骑马者正从身后奔驰过来，也许是想邀一位路人一同穿梭秋日时光？少年想到这里不禁莞尔一笑，就要回过头来一睹来人风采。
堪堪回过头来，马蹄声已经凑到身后，少年只觉眼前一黑，像是一堆布絮盖到脸上，肩上的木枪不意掉到地上，心中立马暗叫不好！直觉让他急急后退几步，脸上的物事便轻飘飘地落到手上，少年定睛一看：一件满是血污、大洞贯穿的素色长袍！心头一颤，少年便落下了两行清泪，眼中却充斥着杀气与愤懑。
这时，马蹄声已经停下，却传来了长剑出鞘的金属摩擦声。少年眉头一蹙，速速扔下衣物，往前一扑，揽起地上唯一的武器——练习枪，枪头斜上一举，握枪的双拳攥得通红，便是作好殊死拼杀的准备。
只见身披锁链甲、头上一顶蒙头巨盔的骑士经已抽出腰间的重型护手剑，胯下战马嘶鸣作势欲冲，直是一名威风凛凛所向无敌的将军。骑士断喝一声，坐骑倏忽便向执枪少年冲刺过去，铁蹄下扬起了一堆落叶尘土，旁人看来简直是势不可挡的压倒性攻击。
可是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一名充满戾气的握枪少年和一名铁塔般的重骑士。眼见战马将要冲到少年身边，少年却一反手将枪头插进松软的泥里，向后一个倒跳，堪堪跳出了骑士剑身的攻击范围，可见其机敏灵活鲜有敌手。
骑士没有任何惊讶犹豫，减速回转以后准备再次进行冲锋，看来是要置少年于死地；少年依旧紧握练习枪死死地盯住来夺命的骑士，不逃也不冲，只等待着骑士来袭。天边已经醉得一片晕红，本来已经萎靡不振的秋阳更贴近山塬了，一切都与这场死斗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骑士勒起缰绳，壮硕的战马作人立状长嘶一声，便箭一般向敌人射去。近了，近了，不见少年像之前一样挪脚闪避，却看他对准战马正面扎起马步。骑士此时业已俯身马背作最高速冲击，这样的力道是连三名彪形大汉都无法阻挡的，少年眼看就要成为骑士的剑下亡灵！
只有五步距离了，少年不躲不闪，反而攥紧木枪奋力前跃起来！正面迎来这种对冲，少年不是如弹丸般被撞开几丈远，便是惨被战马铁蹄踏成肉酱！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堪堪只及少年身高的练习枪，竟然无情地撕开了雄壮战马的胸膛，然后又一刻不停地带着淋淋鲜血滑入了骑士的心脏处，赫然贯穿了那件精良的锁链甲和血肉之躯！少年则双脚离地，身子挂在练习枪上，双手仍在死死握住枪柄，却见枪柄处被刮去了一大片漆木，少年手上虎口位置业已混杂木渣血肉模糊……
少年盯着静静躺在地上的血污长袍，沉默良久，终于走向被串起来的人马尸体，俯下疲惫的身子，用伤得不成样子却已经没有知觉的手掌颤颤巍巍地掀开那顶沉重冰冷的巨盔。那一刻，少年心头又是一颤，盈眶泪水一发不可收拾地决堤而出……
那个耸动悲恸的身影一直战抖，过了黄昏，过了午夜，又过了黎明。终于，不知道是否双眼已经干涸，少年紧咬的牙关无力地松了下来，慢慢向身旁尸体的右手爬去。那只握剑的手依然高傲地攥住那把打磨得闪亮的重型护手剑，少年察觉到那只手还藏着点什么，便将它轻轻掰开，抽出了一块折叠成巴掌大的羊皮纸。就着刚刚破晓的晨光，少年空洞无神的眼睛搁到这张珍贵物事上。

“吾儿亲启：
如果你没有看到这封信，说明我还没有断气；如果你在读这封信，那么就说明我老了，撑不住了！
当年你被父亲托付给我之后，你全家就被维吉亚人杀了。这件事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当然了，这么多年里面，你给家写去的信，通通都是由我来回覆的，所以我是你的老师，也有资格当你小子的父亲吧！
恭喜你！我的孩子，你杀死了我，你杀死了曾经的芮尔典骑士长！拿走我脖子上的项链吧，到诺德去，给任何一位领主看看这个玩意儿，他们都会认得它是属于谁的——一个在他们之中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屠夫！就是这个人带领着芮尔典铁骑，杀死了无数从海上来的强盗，然后又安然地退隐到艾葛代勒山林中，哦，这老家伙多么叫人咬牙切齿！
也别忘了你这身本领！凭着这两样物事，你可以从那个混蛋国王那儿讨个领主来过过瘾，然后带着愚蠢的诺德人，找同样愚蠢的维吉亚人复仇！
可是仇恨并不能填饱你的肚子，更不是你活着的理由！记住，强者做他们能做的，而弱者做他们必须做的。而你是一名强者，一个被仇恨和欲望俘虏了的人并不是胜利者，你应该有理想，你应该有原则，你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正义。这是为师给你上最后的一课，也是最重要的一课。好自为之。
把这个老家伙埋到你平时训练的谷地旁那条经年不竭的小溪边吧，他想要回忆着你每天练习的趣事呢。
我爱你，喀拉杜斯。
你师你父”
少年喀拉杜斯整整将这封绝笔书看了五遍，最终力竭虚脱，倒头昏厥不醒了。
又过了一日时光，喀拉杜斯才在原地惊醒，举目四望默然良久，才将那具头颅花白满脸沟壑的老骑士、那匹英勇的雄骏战马连同那杆陪伴着自己五年刻苦的练习枪，葬到了不远处长着水仙花的溪畔，也同时深深地埋下了自己的少年时光……
十年之后，一名枪法登峰造极的角斗士在禅达竞技场连胜十场，一夜赢尽整个卡拉迪亚大陆的掌声和欢呼，戴上了“枪圣”的桂冠。
师道，不过如此而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