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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辐射文学] 【墨熊.混沌之城】《The way lead to cha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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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6 14:34:2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墨熊.混沌之城】《The way lead to chaos》
这是一篇被枪毙N次的“短”篇故事,相当于卡奥斯城故事的“序言”。

不过单纯从时间角度计算,是《末日祷言》的故事之后差不多20多年。

PS:这是系列的第一个完成作品,水平极烂,故事性几乎为零,不过基本涵盖了整个“卡奥斯城”的设定概念,算是可以当目录来看的东东。




The way lead to chaos
谁曾会料想,这世界竟还保有如此美丽到另人窒息的草原。
一望无际的苍翠,直抵天边,在地平线的尽头,云蒸雾绕,似有千万篝火同燃,仿若仙境。蜿蜒向前的泥路,颠颠簸簸,虽然崎岖,却正好能让这辆老旧的重型卡车通过。久违的柴油味在草间弥散,六只半人高的轮胎卷起一阵尘土,淡黄色的野花也随之在车畔飞舞。清澈如水的蓝天下,正有一行大雁排成人字队形飞过,那影子恰好落在卡车的蓬上,就好像为它量身定做的商标,。
“死寂草原”——卡车碰倒了用烂木头做成的地标,美丽如斯的风景,竟有这样毛骨悚然的名称,新来者自然无不称奇,但对于那些经常跑这条线路的走私客来说,其中的缘由既简单又不得不牢记。
一阵清风抚过大地,一大片白皑皑的蒲公英随风飘起,就像是在春光明媚的季节里,突然降临的雪花,漫天飞舞,却又挡不住太阳的绚丽,筛下片片斑驳——这简直是梦境中才会出现的盛景。
“不要碰窗户!傻小子!”恩叔用力拍了一下手中的方向盘:“你想害死我们吗?!”
后座的少年一惊,忙缩回手——他只是被外面的美丽所震撼,想打开车窗透透气,感受一下新鲜的风,泥土的气息,和那无处不在、触手可及的春天。
“那不是蒲公英……”恩叔叹了一口气,他的声音平缓了下来:“你听好了,骡子,你爹妈把你交给我,我就要对你负责……”他用大拇指捅捅自己:“我干运输已经20年了,我说‘去做’,你他妈的才能去做,我没说过的事,哪怕是动一根指头,你也得先问我,明白吗?”
被唤做“骡子”的少年点点头。
恩叔其实很少骂人。在同样年纪的中年走私客里,恩叔算是个高素质的典范:他不酗酒,不抽烟——至少不是个烟鬼,脾气好,做事认真谨慎,也很少骂脏话。他的肚皮和他的肚量一样大,在吃饱喝足时尤为明显,他也从不介意别人叫他“死胖子”——按他自己的话说,那叫福相。
车里的空调不知什么时候坏了,闷热的要命,恩叔只穿了背心裤衩,依然满头是汗。但他可不是后面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他知道,就算是被闷到中暑,也比开了窗户的结局要好得多。
少年揉揉眼睛,他刚醒没多久。虽然开货车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但恩叔还是不敢把夜路交给他——尤其是一条陌生又危险的夜路。
骡子今年16岁了。虽然长着棕色的头发,高高的鼻梁,但他不是北方人,至少不是纯正的北方人。在那黝黑如夜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点点含蓄的灵动,让本来看上去有些木讷阴沉的骡子显得大智若愚。
“恩叔,我不明白,明明天色那么好,你看外面的……”
“那不是蒲公英,”司机不耐烦地道:“你要我说几次才明白?”
“对不起,恩叔,但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草原,还有这些花,它们真的不是蒲公英?实在太像了……”
“那是雪蔺草,死寂草原的特产。”
“雪蔺草?什么东西?”
“你还真是个爱问鬼。天知道它们是什么东西,战争一结束它们就出现了。”恩叔指了指窗外:“天上飞的那些,是雪蔺草的花芯,它的花粉能麻痹人和动物的神经,单独一颗两颗还不会有事,但如果嘴里开始发甜,就表示吸入了过量的花粉,那可就得小心了,再多待几分钟,你就会陷入昏睡。要是还没人来救,等到你的植物神经也被麻痹,心跳一停人就咯屁了。然后尸体会慢慢腐烂,就成了雪蔺草的花肥。不过你放心,你身上不会爬满蛆虫,因为连苍蝇都没法抵御雪蔺草的毒性,它们根本不会靠近这片草原。”
“所以这里才叫死寂草原?”
“天知道!”
骡子又望了望窗外的原野,看似充满生气的绿色草原,竟如同最深的地狱般,拒绝一切生命的造访,所能留下的也只有一片美丽的死寂了。
突然,草丛间什么东西晃动了一下,骡子定睛看去,一只兔子样的小动物若隐若现,好像在用同样好奇的目光看着从身边驶过的庞然大物。
“恩叔,”骡子不知该怎么发问:“这里真的什么动物也没有吗?”
“你咋就那么爱问呢?”恩叔挠挠头:“幸好你叔叔我也特别爱答。你好好想想,要是这里没动物,谁来吃草呢?”
“也就是说……”少年脸上竟显出一丝欣慰:“死寂草原其实也不是真的一片死寂咯?”
恩叔点点头:“生存的律法很残酷也很简单,只要能够不停进化,地狱也能变成天堂。对某些药商,上品雪蔺草是非常珍贵稀有的东西,它们只能在寂静之坑的边缘找到,而那里才是真正的地狱,除了星星点点白色的小花,别无它物,唯有荒芜。哦,当然……”他清了清喉咙:“现在应该还有一些不怕死的拾荒人在那里活动,天哪,他们来回一趟要吃2伦琴的辐射,为了保住小命每天都得打一针V65。”
“寂静之坑?”骡子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词。
“对,”恩叔歪歪嘴,用下巴别别右边的车窗:“看到远处雾蒙蒙的地方了吗?”
离这里大概5公里的地方,死寂草原的深处,蒸汽样的云雾在那里缭绕盘旋,根本无法看清里面究竟是何物。
“恩。”少年点点头。
“那里是边界,沸腾的地下水把寂静之坑与死寂草原隔离开来,水温超过100度,水里面有辐射尘,一种叫钩齿蛙的两栖生物在那附近生活,这种蛙在其他地方不多见,它们很好吃,当然你得先弄干净……”恩叔咽了下口水,他已经连续两天没吃过像样点儿的饭菜了:“钩齿蛙在卡奥斯城的黑市能卖到350元一公斤,是拾荒者非常乐于捕捉的家庭补贴。”
“这些青蛙就生活在坑里吗?”
“不不不,孩子,你没听明白吗?”恩叔摇摇头:“寂静之坑里什么活物都没有,那里只有一些奇怪的矿石比较值钱,尤其是前几年,这辆车就是我跑那边的矿赚来的。”
“那么寂静之坑原来就是一个矿场咯?”
恩叔想了想:“算是吧,一个露天矿场,也许是采煤的,也许是采钻石,谁知道呢?反正在吃下一枚50万吨当量的核弹之后,这些都没什么区别了。”
“核弹?”骡子情不自禁又朝远处的迷雾望了两眼:“丢在矿上?”
“恩,听说那是一星期圣战的最后一颗核弹。有一句话流传甚广,不知你听说过没有:‘在它落下之后,世界寂静不语’。”
骡子当然没有听说过。骡子出生的时候,一星期圣战已经结束14年了。世界虽然还是一片惨淡,但也早已体会不到战争刚结束时那种缺衣少食、哀鸿遍野的悲惨,自然对那些传说没有什么认识。

毫无预兆地,恩叔踩下刹车,车轮在坑洼的泥巴路上擦出一溜黄尘,15吨半的重型卡车在发出了几声怪响亮后,才算勉强停稳。骡子差点从后座上摔下来,不明就里地四下张望,他看到在车的左前方,有一间非常简陋的小木屋孤零零立在路边。
说是木屋可能不够贴切,因为在骡子看来,高过膝盖的草丛所包围的这间“人造物体”,就连做厕所都觉得寒蝉。四处透风不说,就连门也合不拢,门口爬满野草,好像八百十年没人造访过似的,阴气袭人。
不知从哪里钻出三个搭着雨披,戴着防毒面具的人影,走上前围住车头。他们遍身不知是花泥还是丛林战迷彩,总之一块绿斑一片红云,就好像画匠手里的调色板,只是少了几分艺术,多了一点杀气。其中一人手里拎着个小铁笼子,里面关了只灰兔——很像刚才在野地里看到的那种。透过后视镜,可以看到车尾也有两个同样装束的家伙,正端着M16A1突击步枪,向前面的同伴打着手势。
骡子不无惊恐:“他们是什么人?”
恩叔面不改色:“拾荒者而已,别怕,自己人。”他扭开水壶的盖子,给自己灌了一小口饮料——不是啤酒或者威士忌,而是他亲手泡制的蓝莓汤,当然也只有他自己肯喝。
一个戴着滤筒式防毒面具的拾荒者走到车门旁,他身材高挑,看样子大概有一米九,体格魁梧健壮,嗓音也是重气十足:
“恩叔,有一个月没见了啊。”
恩叔默不作声,摇下半截车窗,先是朝外望了望,然后打开方向盘旁边的储物箱,从里面摸出一卷用橡皮筋捆好的纸钞——看样子约莫在200块上下,丢到车外的草地上。
“巴尼老弟,”恩叔表情严肃:“最近生意还好做吗?”
那人弯下腰,从草丛间把钱卷夹了出来,塞进雨披下的口袋里。
“糟透了,学院区的直属收割队天天进寂静之坑扫矿,你是没看过那帮小狗崽子流着口水的贪样儿……”
“学院区?来这里?”恩叔打趣地道:“你没给那帮温室里的法师一点颜色瞧瞧吗?”
“法师?”对方言语中带着一丝苦笑:“来的个个虎背熊腰,手腕有我脖子粗,扛着枪挂着炮,还人手一张灰袍子签的‘特许搜查证’,我的兄弟们连个屁都不敢放。”他顿了一下,显然是注意到了后座上的少年:“他是?”
“哦,我的外甥,骡子。”恩叔扭过上身对骡子道:“来,给你巴尼大哥请个早。”
少年有些忸怩,面带怯色地点点头:“你……你好……”
巴尼也点点头:“好啊,年轻人,跟着恩叔跑私货,有前途。”
“只是带他见见世面而已……”恩叔摇摇手:“他第一次来卡奥斯……对了,巴尼老弟,人渣文呢?怎么没看到他?”
巴尼压低声音:“两星期前我们去六号营地送补给,晚上遭到吸血鬼的夜袭,文森特给挂了,连全尸都没剩下。”
“抱歉……”恩叔碰了个钉子,自觉没趣,连忙转移话题:“有什么货要我顺路捎的吗?”
“没了,今天没了。”巴尼叹了口气:“学院区那帮土匪昨天才走,我们刚复工,雪蔺草也还没有接果,这个月估计都出不了什么好货色啦。”
“……嗯,那老伙计我先走了,出城时带点好酒跟你喝一壶。”
“好啊!”巴尼大笑了两声:“记得要带遗忘之桥的波里西西啤酒,有特制配方的那款,顺便替我向玛雅问个好。”
引擎发动,卡车微微颤抖了几下,喷出一缕黑烟,再次上路。从与巴尼分手的地方开始,路明显好走了不少,更平坦也更宽敞,车速一下彪到了80,恩叔还哼起了小曲。
窗外的草丛越来越疏浅,道路两旁也渐渐出现了一些树木,骡子都不认识,但显然是很普通或者说很“正常”的那种树。飞舞在空中的白色羽毛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天空却依然是那么蔚蓝,阳光平静地铺撒在大地之上,如此耀眼,如此安详。视野尽头的云雾被抛在了车后,山峦的轮廓也因此清晰起来。
骡子听说过,那是神殿山。卡奥斯城的标志性景观,螺旋型的白色高塔“凝望象牙塔”便立在山颠,穿着白色长袍、古希腊学者模样的怪人坐镇其中,他们远渡重洋,从一片瓦砾的美洲大陆前来卡奥斯城,他们自称“法师”,是一群地地道道的“邪恶奇怪生物”——至少骡子是这么听说的。
也不知呆看了窗外有多久,骡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发问道:“那个……恩叔,跟你说话那人是谁啊?你给他钱的那位。”
“那是通行税,小子,一共是198元,一分钱不能多一分也不能少,记住这个对你以后的职业生涯很有好处。”恩叔窃笑了一声:“至于收钱的那家伙,你可要记牢了,他是拾荒者的老大,一个民间‘物流工程师’,垄断了诸如雪蔺草这类卡奥斯自然土产的收割与出口,时常会叫路过的熟客带货——比如说我这样的,不是吹牛,我和他的交情……”
“恩叔!”
“……干嘛?”恩叔显然对少年打断自己的回忆有些不满:“尿急的话先忍忍,我们还没到安全区。”
“不,恩叔,”骡子面色有些紧张:“刚才你们谈到了吸血鬼?是……是我们老家的那种东西吗?”
恩叔一愣,他听说过骡子姐姐的事:骡子八岁那年,在城外打猎的姐姐遇袭身亡,虽然疑点甚多,但身上十字型的伤口明显是吸血鬼所为,吸血鬼吃掉了部分内脏,尸首惨不忍睹。
“是的……”恩叔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说实话:“就是那种鬼东西,而且更快更迅猛更狡猾。好在这里没有茂密的森林,至少在白天不用担心遇上它们。”恩叔望了一眼窗外:“总之你只要记得,无论如何也不要在晚上通过死寂草原就行,明白了吗?”
骡子点点头,表情里多少带着些凝重。他并不奢望孱弱的自己能给姐姐报仇,但也确实希望能和那些被称为吸血鬼的野兽直面一次——只是为了驱逐心中的恐惧与阴霾。
卡车路过一片湿地,道路竟有一半淹在水里,不得不暂时减速。水塘里几只肥硕的野天鹅被身边的庞然大物所扰,高亢地叫着,仰起脖子窜上蓝天。每次走到这里,恩叔都会长出一口气,因为他知道离卡奥斯城的外区已经只剩几公里了,大餐美酒和温暖的床铺正在前方招手。
但今天,少年沉重的模样让恩叔心里颇不痛快——虽然这并不是他的责任,得想点什么事来让这小子散散神。
“骡子,”他腾出右手,给自己灌了一口蓝莓汤:“帮我个忙。”
骡子抬起头:“嗯?”
恩叔向后递去一个黑色的笔记本:“翻出今天的货单,念一遍给我听听,我想再确认下,顺便也让你熟悉下我的工作,里面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我好了。”
以恩叔的经验,根本用不着确认什么货单,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完全没有必要的工作。但对骡子又是另一回事了,他带着将信将疑的目光,将笔记本接下,慢慢翻开。粗陋的字母背后,是卡奥斯城的地下世界,是走私客心里最秘密的角落,也是自己将来人生的缩影。
翻到最后带字那一页上,密密麻麻的蓝色手写体让人一时不能适应,粗略看下来,缩写和数字竟占到三分之一,第一行骡子就不解其意。

“真……真皮……”骡子结结巴巴地念道:“真皮女靴?”
“哦,一箱真皮女靴。”恩叔摸摸脑门:“让我想想,应该是花园区的海黛,海黛·巴尔萨莫,她每年这个时候都要订上一批,给某些不愿透露姓名的大小姐送去。”
“如果只是皮鞋的话,为什么要通过走私的渠道来订货呢?”
“那就要看是什么皮的了,”恩叔若有所指:“有些东西就算只是一点点毛发也会被列为违禁品。”
“这是为什么?”
“有话语权的人才需要提出这个问题,我们只负责用行动来表达抗议,从不理论。”
骡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下一件货物:“战斗机器人AI模组一部,型号89757,附加强版升级软件一套,登录码c415。”
“唔,是比特区的‘暗巷精灵’,那帮宅男总是买一些你不可思议的鬼东西,你也最好别问究竟是用来做啥。”
“但是,恩叔……你这后面写着,‘红区斯塔文街115号’,‘E收’。”
恩叔皱了皱眉头:“可能是我记错了……在我印象里,这好像还是E的第一个数码类产品货单呢……”他暗暗自叹一声:“真是个奇怪的人渣,红区的人都是人渣,记好了骡子,以后尽量少和他们打交道。”
“但是……897级的战斗机器人AI模组也算数码类产品吗?”
“哟?小子?听起来你好像挺有研究的嘛?”
和许多这个年纪的男孩一样,骡子是个军事迷。但由于摸不清恩叔的口气究竟是褒是贬,所以也不再多言,而是继续念下一件货单:
“六支蓝光藻萃取试剂,附带生物保温箱一部,”恩叔几乎和他同时说出后半句话:“学院区,凝望象牙塔,莫莉卡导师。”
“莫莉卡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女人,”恩叔一脸回味地补充道:“穿着露出肩膀和双臂的丝质长裙,前凸后翘,曲线玲珑,声音甜美得像天使……”
骡子微微一笑:“真的?那也带我去看看吧。”
“哦不,小子,她对你来说年纪太大了……我倒是可以领你去看看她的几个学生,她收徒弟的标准也很正点,她们都住在凝望象牙塔的底层,应该不难见到。”
“凝望象牙塔……”对于连高中都没有毕业的骡子来说,那是一个遥远的圣地:“不是说那里全是些怪叔叔模样的学者吗?”
“谁没有年轻过呢……”恩叔顿了顿:“而且莫莉卡是学院区首屈一指的战斗法师,也是卡奥斯城最早的代偿者之一。”
“那么……”骡子又低头看了下笔记本:“蓝光藻萃取试剂是什么东西?”
“应该是……制作大蓝的材料吧?一种精神性的药品……”恩叔突然变得有些不耐烦:“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时刻记住我们的原则:‘不要问是什么,只要问去哪里’。”
“哦……”
车体猛地颠簸了一下,显然是碰到了什么石头之类的硬物,恩叔暗骂了一句后又猛灌了一口蓝莓汤。
下一件货单几乎让骡子念不出来,盯着那奇怪的字母组合,他的嘴咿咿呀呀张了半天就是发不出声:“这个恩……木、木木……木刚?”
“是‘芒根’,小子,跟我念:芒,根。”恩叔笑道:“那是汉语的音标,我虽然不懂中文但还是会说几句的。”
“码头区,李先生……”骡子指着笔记本,颇有些不解:“码头区很小吗?为什么连具体的地址也没有?”
“码头区可大狠了,那里……”恩叔欲言又止:“那里的华人总有办法找到你,你到时候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这个‘木根’是?”
“是‘芒根’,‘芒根’……芒根就是……芒根吧?我只知道是一种植物,生长在南方的植物,而那些中国人每个季度都会订一批这种东西,也许是用来做药的吧……”恩叔像是确定什么似地,兀自点点头:“你只要记得,他们总是付现金就行了。”
卡车终于摆脱了崎岖的烂泥巴道,从树丛中隐藏的入口探出身来,超过一段50米长的护堤,驶上了一条双车道的柏油马路。
骡子暂时放下手里的笔记本,欣赏起路边的风景——什么都没有的风景。
来时的树丛和草绿都已经被甩在了身后,放眼望去,周围只有一片暗黄色的突兀,间或点缀着一些孤单的野花和小草。荒漠般的地面从路两边延伸到远方,直到视野镜头,远远看去,放佛精心勾勒出的一条弧线,把外面的盎然和里面的荒凉硬生生隔离开来。
“快到了……”恩叔长叹出一口气:“最难走的一段路已经过去了,前面就是卡奥斯城的外区。”
“卡奥斯城……”骡子重复了一遍这个梦想中的名字,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感到失望:“就是这副样子吗?”
恩叔足足笑了有半分钟,他很想说“这不过是隔离带,傻小子”,但还是忍住了,因为他看到在不远的前方,外区的大门已经若隐若现。
从地面细细的裂纹来看,这条公路已经有些年月没人维护了,不知是地处偏僻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前后目光能及之处,也没有任何其它车辆通行,只有墨绿色的军用卡车还在孤单地继续着旅程。
荒漠般的风景没有绵延太远,大道的尽头,一个简易关卡拦住卡车的去路。说是关卡,却连个收费站的标准都谈不上,一间破破烂烂的小屋加上一道刚好挡在中央的路障,几个肩负长枪的人往那一站,伸出手掌便做出“禁止通行”的模样。在这简陋到只有象征意义的关卡两边,足有5米高的铁丝网组成两道长墙,沿东西方向延伸,不见尽头。铁丝网上挂着生锈的标志牌,鲜红的大字“有电危险”不紧让骡子喉头一紧。
铁丝网后面是望不到边际的绿色,整齐的麦苗被分割成一个一个巨大的方阵,迎着艳阳和微风招展摇摆。和几米之外的荒漠相比,铁丝网就好像是两个世界间的结界,又像是调色盘上的隔板,将两种颜色和意境隔开。
拦路人有三个,两男一女,和不久前出现的拾荒者不同,他们没有装备全副武装的防毒面具和雨披,恰恰相反,所有人穿得都很清凉鲜艳,将四周环境装点得恰到好处。
“停车!”身着迷彩背心和长裤的女子一步上前:“示明身份!”
恩叔上下打量了一番,她个子不高,样貌冷峻,束着短短的黑色马尾辫,看上去挺年轻,黑色的瞳孔里却透着一份若隐若现的老道,让人着实不敢大意。

“车号13875,你们老大一定知道这号儿,他的雪茄盒就是我给送的,就是带银镶边的那只……”恩叔不太喜欢对方的表情,于是也板起面孔:“我从没见过你们,新来的吗?”
一个黑人男子被这句话给激怒了,他穿着的墨绿色防弹背心,端着把GP37突击步枪,满脸愠色地吼道:“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老东西!她是……
女子举平右手示意他保持安静,她冷冷地扫视了一遍车内的两人,然后打开左腕上的腕装电脑,熟练地敲打了几个字。
“是13875吗?”输入车号前她又核对了一遍。
“是的。”恩叔点点头。
很快便有了结果,女子抬起头,挤出一道淡然却不失威严的微笑:“通行税575元,谢谢。”
恩叔将早已准备好的钱卷随手丢下:“不客气!”他的动作比他的话语更没有礼貌,几近挑衅,对方无意回应,只是身体侧向左边,将路让出。
“欢迎来到卡奥斯,混沌之城,”女子轻声道:“愿秩序的庇护与你同在。”
没有少年想象中的过关斩将,没有令人厌烦的繁文缛节,也没有值得称奇的冒险际遇,骡子踏进了卡奥斯——这座传说中的混沌之城,黑暗无序世界里的一盏孤灯,冒险者的天堂……或是地狱,有赞美,也有诅咒,有人羡慕,也有人憎恶。这座城市本身就是一个谜,它美丽,也丑恶,先进,也愚昧,它是世界上残存文明的交叉点,是邪恶的发源地,也是公正的最后庇护所。“带着怎样的心境,便会看到怎样的世界”——去过卡奥斯城的人多半会把这句话挂在嘴边,或许这才是混沌之城的真理。
骡子努力抑住兴奋的思绪,他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恩叔,刚才那几个是警察吗?”
“不,当然不!”恩叔用力摇摇头:“这群人模狗样的家伙……”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之情:“他们是恶魔猎手,外区的‘协卫武装’,你必须要记住,这群佣兵是卡奥斯城最贪的家伙。”
“协卫武装?”骡子第一次听到这个词:“那是……什么?”
“协卫武装就是……协卫武装咯……”恩叔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卡奥斯城是世界的熔炉,每个城区都住着截然不同的族群,它们文化、习俗、信仰都不一样,甚至互相敌视……所以持律者议会授权每个区的自治机构组建自己的维序力量,也就是‘协卫武装’。恶魔猎手原来是一群雇佣兵,现在是外区的协卫武装,负责维护这里的秩序和法律。”
“恶魔猎手?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
“这本是个骄傲的称号……”恩叔叹了一口气:“他们是卡奥斯城的第一道防线,驱逐那些从死寂草原入侵的怪物、野兽和匪徒,”他回头瞄了骡子一眼:“比如吸血鬼和红脸……他们以狩猎那些变异生物的技术而闻名,现在这依然是他们的主要工作,至少理论上是……”
骡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看着窗外绿油油的大地,不时有两三个农人的身影闯入眼帘又很快消失。与想象中高度现代化的卡奥斯城有差距的是,一路上并没有看到几台大型农业机械。
“外区是卡奥斯城的农场,也是占地面积最大的一个区,”恩叔仿佛从后视镜中看出了他的疑惑:“刚才我们进来的公路在卡奥斯建城之初曾是一条主要运输线,但由于需要穿越死寂草原,所以早在十几年前就封锁了。外区自治机构出于农业生产的需要,一直保持着部分路段的畅通,也就是我们刚才走的那段路,现在跑在上面最多的,就是我们这样的走私客,所以这一带看上去有些……原始……当然……”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和祭司区的环境政策也有关系。对,祭司区,”他补充道:“这里的学名是祭司区。”
“祭司区?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我看这里连座庙都没有啊?”
“哈哈,住在庙里的就不是德鲁伊了啊。”
迷惑的表情浮现在骡子脸上,他完全没有听懂刚才那句话。
“总之,这个城市里到处都有怪胎,”恩叔解释道:“基本上每个区的自治机关都装满了怪胎,祭司区的统治者自称‘德鲁伊’,是一群怪胎中的怪胎,好在我从来不需要和他们打交道,当然,其它区的怪人团体也好不到哪去。”
“那这个城市难道不会乱作一团吗?难道就没有……比如说市长……来管理下?”
“啊哈,我刚要和你说这个,小子,你知道吗……我要怎么说好呢……”恩叔整理了一下思路:“卡奥斯城的最高统治者,持律者议会,你可以理解他们为‘市长’,也就是经常给你说起的‘灰袍子’,我就从来没见到过他们的模样,仅能从同行那里听到一些只言片语……”他顿了一下:“他们是怪胎之王,混沌之城的建立者,代偿仪式的发明人,有人认为他们是世界文明的复兴希望,也有人预言他们是灭绝人类的罪魁祸首。他们网罗全世界的社会精英,科技家啊、艺术家啊之类的,许诺财富、智慧与名望,通过代偿仪式让这些人成为持律者的成员。没有人能拒绝他们……他们总能找到你心中最渴望得到的东西,然后用代偿仪式满足你。”
少年皱了皱眉头:“代偿仪式是什么?”
这个问题早在恩叔的意料之中了,但遗憾的是,他没法回答。
“那是持律者的最高机密,有人说是脑部手术,有人说是精神药品,甚至还曾传说是种古代的巫法……总之,代偿仪式可以让你获得超越想象的强大能力,它可以让你更聪明,更强壮,更敏捷,甚至可以让你拥有普通人根本无法学会的技艺,变得不可战胜……只不过,”恩叔话锋一转:“万物皆有价,你想要得到的越多,你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这也就是所谓的‘代偿’,它会给你过人的智力,却夺走你的情感,给你出众的才华,却夺走你的理性。你觉得有很多可以付出的、微不足道的东西,却只有在真正失去之后才知道它们的珍贵。卡奥斯城有句俗话:‘没有不后悔的代偿者,’说得就是这个道理。”
“可是……这样不就毫无意义了吗?为什么还会有人去做代偿者呢?”
“因为……我们都赢不了欲望吧……”恩叔想要回避这个话题,于是提高嗓门道:“刚才点到哪儿了?我说货单?”


骡子赶忙翻开膝盖上的笔记本,用手指摁着字迹,一行行核对下来。乘着车厢里短暂的宁静,恩叔打开所有车窗,一股久违的泥土清香便扑面而来,让人不禁神清气爽,从头顶心舒服到脚趾头,几乎都要醉过去。
“啊,找到了!”骡子用手点点笔记本:“是木根对吧?码头区李先生的‘木根’,刚才我们就点到这里。”
“是‘芒根’……算了,”恩叔摆摆手:“反正你迟早都会念对的,继续吧,下一件是什么?”骡子刚要出声,恩叔突然打断他道:“别急别急,让我想想,看看我这记性还中用不中用……嗯……应该是送到林荫区的V25胶囊吧?”
“对!林荫区救赎大道35号,凯斯瑞.影骨先生收……这名字,很不寻常啊。”
“我年轻的时候,连发货的具体时间都能记得,现在到底是老了……什么?你说什么?名字?是啊,他们的名字都不寻常……很不寻常……”恩叔犹豫需要不需要说下去,他顿了顿,还是决定继续——有些事你不可能隐瞒一辈子:“‘影骨’其实是一个称号,所有加入‘骸骨教派’的人,都叫这个。”
“骸骨教派?”骡子想起了什么:“难道就是那个……”
“对,就是‘那个’骸骨教派,人类的惩戒者,世界的赎罪军。人们像躲避瘟神一样来躲避它们,你走遍整个地球,只有卡奥斯城可以容得下这批亡灵巫师。”
“你在为这些亡灵巫师送货?!”骡子震惊地几乎从座位上站起来 :“那些几乎毁灭人类的怪物?”
恩叔艰难地咽了一下喉,他不想再侄子面前说谎。骡子的话没错,骸骨教派确实臭名昭著。不过客观的说,他们所背负的罪孽,并不是他们的错,如果真要追溯起来,这就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差不多25年前,被称为一星期圣战的灾难爆发,也许是已经被遗忘,也许是从不愿想起,总之现在没有人说得清楚那场战争缘何而生,由何而灭,即使偶尔有些资料提起只言片语,也被当作是“上一个世界”的故事,变成茶余饭后、有时是吓唬小孩子用的传说,而“骸骨教派”,便是其中的一个——很可能是最恐怖的一个。
有人说他们是巫师,这并不确切,他们其实是科学家,而且是顶尖的遗传生物学家;有人说他们是“教派”,这也是误会,他们其实是商人,而且是致力于拯救文明世界的商业家。“南内斯特”是他们原本的名称,或者,你可以叫他们的全名:
“南内斯特微调剂集团”。
那是一个在一星期圣战前5年出现的企业,它的创建与繁荣完全得益于一种被称为“微调剂”的科技进步。最早的“微调剂”是指在细胞层面进行治疗和监控的医疗机器人,它们用针筒注射进患者的体内,判别患病类型和相应的治疗方法,它甚至可以代替白细胞,自行组成人体的免疫系统。后期的“微调剂”与其说是机器人,不如说是病毒,它代表了生物工程和微机械制造的技术巅峰,不仅可以按照预定程序实现精确治疗,还能独立完成在人体内的复制,而在不需要它们的时候,只需要再注射一种被称为“清道夫”的微调剂就能完全将之消灭。
有人曾预言,只需要20年,世界的面貌便会被微调剂彻底改变。
这“20年”来得出乎预料得早。
“一星期圣战刚刚结束的时候,”恩叔放慢语速,翻出儿时的回忆:“到处都是有毒的辐射尘,水、空气、食物……还有干净的生存空间,这些东西眨眼间就都不见了……”
“唔,我知道,我在书上看……”
“不,小子,你什么也不知道。”恩叔顿了顿:“你出生在低污染区,根本无法了解那时的……”他做着手势,想要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绝望。但最绝望的故事还在那之后。”
“骸骨教派?”
恩叔点点头:“南内斯特的人。力图拯救陷入毁灭边缘的文明,他们决定首先解决如何让人类在放射性污染的环境下生存。他们想到了微调剂,战后2年,也就是卡奥斯城建立前3年,南内斯特发明了‘阿布罗迪二’,用来强化人体的免疫系统,制造一种可以在中等程度辐射地区生存的殖民先锋,他们强壮,坚忍不拔,无所畏惧。由于第一批试验获得了成功,南内斯特决定以百万人为单位,在污染区推销‘阿布罗迪二’疫苗。结果我想你也知道了,是吧?”
“嗯,”骡子点点头:“爸爸说过,那些疫苗把在城市居住的‘人’变成了在荒野游走的‘亡灵’。”
“错!”恩叔斩钉截铁:“疫苗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他突然压低嗓门:“我也是一个接种过的人,你看我现在不也活得很好?”
骡子有些惊讶:“恩叔你……”
“问题出在疫苗的程序上,疫苗无法识别‘活人’与‘死人’,有时甚至无法识别‘人’和‘狗’。当‘阿布罗迪二’进入新鲜的尸体中时,它们误判将其误判成一个濒临死亡的活人,于是开始疯狂的自我复制,试图全面恢复……不,应该说是重建身体机能,把一个实际上死去的人类复活,让他重新站立起来,为了延续那个已经不存在的生命而四处游走,搜寻食物和水,他们不在乎能找到什么,也不会去分辨,他们完全没有理智,只是在‘阿努比斯2’的作用下,保持着原始的本能而已。”
“也就是……‘亡灵’?”
“对,亡灵。即使摧毁身体的大部分器官,甚至打掉整个脑袋,身体中的‘阿布罗迪二’一样能建立起有效的应急体制,他们简直不可战胜。但这还不算最糟糕,毕竟那些行尸走肉没什么智力,一针‘清道夫’就能放倒。”恩叔别过半个脑袋,笑得有些异样:“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骡子摇摇头。
“第二年秋天,阿布罗迪二发生了‘自发适应性进化’。”恩叔继续道:“也就是变异了,新的半机械病毒被命名为‘阿努比斯’,当时的清道夫对它已经无能为力,被感染的人——我是说,无论活人还是死人,都会被病毒控制,按照预先给它制定的‘紧急维生’程序进行活动,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他们都变成了疯狗’,然后被撕咬或者抓伤的人,又会被继续感染,人造的瘟疫迅速扩撒到欧亚大陆的大部分地区,无数城镇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活死人村’,这些僵尸直到今天依然控制着文明世界之外的广大陆地,比那些因为辐射和污染变异出来的吸血鬼还要难以根除。而骸骨教派——”恩叔话锋一转:“大多是原来南内斯特的研究人员,在公司破产后,他们自发地组织起来,对‘阿布罗迪’进行研究,试图找出一种能够挽回之前过错的‘清道夫’。”
“可我听说,骸骨教派的人可以与死人对话,甚至能够驱役僵尸为他们工作……”
恩叔沉默了几秒:“嗯,对……”他在犹豫是否用得着继续,说出一些知情者寥寥的事实:“所以他们才被称为‘亡灵巫师’……”
“我听说那是一种邪恶的巫术?”
“不,当然不,我的孩子,”恩叔笑笑:“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巫术,只有科学,是科学。学院区的法师也好,比特区的黑客也好,还有那些稀奇古怪,似乎无所不能的代偿者也好,他们的强大与不可理解,只是源于他们掌握了我们不可知晓的科学,一旦你发现其中的奥妙,就会觉得以前所恐惧或者说崇拜的,不过是一派虚妄。”

“但是……这么可能会有控制死人思想的‘科学’呢?”
“……抱歉,小子。”在经过几秒的思想斗争之后,恩叔还是觉得自己的信誉比较重要:“我答应过凯斯瑞,不把他们的故事告诉别人。如果你真要跟着我干跑货这活儿,你迟早会认识他本人的,到那个时候,你自己问他好了。”
“哦……”骡子有些失望地点点头,不过他转念一想,起码恩叔还是个有“职业操守”的,比自己家乡那些倒卖食品和药物的奸商可算是讲道义得多了。
货单上的下一件商品不免让人有些毛骨悚然,骡子不敢相信那是送往一个现代化大都市的东西。
“Q9M突击步枪12支,5.56毫米无壳弹2200发;Q9S 狙击步枪1支,组件一副;AX3300肩负式线性冲击炮枪架一部,枪膛一根,备用膛一根……送至中央区的……‘火鸡’?”骡子读到这里愣住了:“这个‘火鸡’是地名还是?”
“‘火鸡?’啊,‘火鸡’!”恩叔难以遮掩满脸的笑意:“记住这个词,小子。他可是我的财神爷,卡奥斯城的私营总装备部部长,所有人寿保险公司的天敌。”
“呃……”
“简单的说,就是军火贩子。”
“看出来了。”骡子低头又看了一遍清单:“普通人可不会买‘线性冲击炮’。”
“你好像有点不乐意?”
“没……”骡子支支吾吾:“我……我只是……”
“只是想不到我会去给军火商送货对吗?”
恩叔透过后视镜看到骡子轻轻点了点头,于是叹了口气道:“我恨武器,你知道吗,我老婆——好吧其实我们还没有结婚,就是被一把Q9打穿了脖子,死了。”他顿了顿:“但有罪孽的并不是武器,武器每天都在残害,但每天也都在拯救。”
“拯救?“
“有罪孽的,永远都只是人而已。也许有一天你也会不得不拿起武器,为了自己,为了信仰,为了尊严,为了自己所珍爱的东西,为了那些你不得不保护的人,甚至只是为了本与自己无关的道义。如果……我只是说如果,那天我手里也有一把Q9,起码她就不会死。骡子,武器就和钱一样,你不能等到需要的时候才去准备,对无辜者来说,保护自己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自己不再手无寸铁,不是吗?”
“所以……这个‘火鸡’就是……”
“‘火鸡’是个好人,但我也只能保证他是个好人而已……”恩叔压低了声音:“你看,好人卖出去的水果刀,一样也能用来切土豆,好人卖出去的武器,一样能够用来杀好人。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坏人总有办法搞到武器,即使没有火鸡,也有烤鸭,熏鱼什么的卖给他们武器,所以,与其让武器只有‘少数有办法的人’——比如红区里的俄罗斯黑帮才能弄到手,不如把它们变成在超级市场就可以买到的畅销货,让每个人都获得,至少能够保护自己的权利。”
“听上去……”骡子想了想:“好像有点道理,但是……”
“对了,你对武器貌似挺在行?”
“唔,只是平时看过一些老杂志。”
“Q9M和Q9S我都知道是什么,这个AMX什么什么,线性冲击炮是啥东西?嘿!”恩叔突然中断了自己的提问,大叫一声踩下刹车。
这次紧急制动令人始料不及,骡子一个趔趄撞在驾驶座的后背上。卡车在道路中央发出尖啸,后面的货仓里传来轻微的碰撞声。
沙发
 楼主| 发表于 2009-6-16 14:34:45 | 只看该作者
“该死的小杂种!”恩叔探出头,对着刚刚从左侧田野里窜出的小男孩挥舞着拳头,咆哮道:“马上把你卖到非洲去!”
那孩子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只是回头看了看几米开外的钢铁巨物,又匆匆跑进右边的玉米田中,一下就没了踪影。
“讨厌的野蛮人,呸!”恩叔骂骂咧咧地坐正身体。这一次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不光是因为这个不守交通规则的农家小子,更心疼后仓里的货。
因为和平时不同,今天在这个货仓里,可不只是装着高档皮靴,药剂毒品,枪支弹药或者人体器官,里面有一件非常非常贵重,贵重到如果损坏就不得不亡命天涯的“宝贝”。
“ID03245号材料。”
卡车刚刚重新启动,骡子便点到了这件货单。货物没有任何说明,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只有一个代号,然后他犹豫了几秒,想听听恩叔的解释——但没有等到,于是报出了后半句话:
“比特区,主体脑科医院,沙恩勒斯特教授。”
他又等了半分钟,见恩叔依然面无表情,便发问道:“这……”
“关于这个东西,你最好什么也别问。”恩叔立即打断了他的提问:“你只需要知道,它是这批货中运费最高的就成,而且它也是今天必须要送到的东西——我是说,临晨零点之前。”
“我们来得及吗?这个主体脑科医院在哪儿?”
“当然是在卡奥斯城了!笨蛋!货单上不是写着比特区吗?”
“对不起,恩叔,我从没来过卡奥斯,我……我以为‘比特区’是另一个城市。”
“好,对,是啊,混小子,我当然知道你没来过卡奥斯,可我不是也给了你一张地图吗?你看了吗?”
“看了。”
“看了?卡奥斯一共只有9个区,大名鼎鼎的比特区你竟然都不知道,你看出什么名堂了?”
“蝴蝶……”
骡子明明知道自己在答非所问,却还是情不自禁说出了“感想”:“像一只蝴蝶。”
“啥?”
“像只蝴蝶,卡奥斯城。”
恩叔想说些什么却一下找不到语言,他突然想起来,在自己年轻的时候,第一次看到卡奥斯城地图,也有“这不是一只蝴蝶吗”的错觉,只是在那个年代,卡奥斯还没现在这么出名,也没有现在这么大——确切的说,应该是只有一个“中央区”。
“啊,是的,说的没错。”恩叔难得对骡子的看法表示赞同:“中央区布局确实像一只蝴蝶,你得承认,灰袍子的建筑师总有些令人费解的审美情趣,比如他们造的‘息壤’,充满了残缺美,灰袍子用它来开会。对,还有城墙,卡奥斯初建时就开始修建的城墙,到去年12月底才完工,结果呢?新城区的边界离城墙足有3公里远,更别说是外区了,也不知这墙修出来时用来保护谁的。”
视线穿过玉米田和低矮的农舍,摩天大厦已经在地平线远端闪闪发亮,然后是稍矮些的楼群,再然后是大半个城市的轮廓。卡奥斯城慢慢醒来,在朝阳下的辉映下显得如此璀璨耀眼,让骡子这个第一次到大城市的少年惊叹得合不拢嘴,恩叔的“自说自话”连一句都没给听进去。
“这就是卡奥斯?”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他都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混沌之城?”

“这就是卡奥斯。”恩叔颇为得意的点点头,就好像是一个领着游客进入仙境的向导:“‘迷雾中的诅咒之地,黑暗里的不灭之塔,暴雨下的寂静之泉……’”
“啊?什么意思?”
“诗,没听过吗?莉安娜.穆尔的诗,我以前还能背下全文呢。让我想想,开头是什么来着?……唉?什么情况?”
恩叔调低档位,脚尖轻点刹车,让笨重的卡车缓缓减速。他双手抓紧方向盘,目不转睛,紧紧盯住前方50米开外的十字路口,在那里一辆货车和一辆客车头尾相连,堵在道中间。
“怎么了?”骡子也探出头向前观望:“是交通事故?”
恩叔眉头紧锁,根据他的经验,这可不是什么交通事故。
货车旁边站着几个人,荷枪实弹,外加一身笔挺的黑色制服和头盔,乍看上去便知道不是乌合之众。
“该死,今天怎么还会有例行路检?!”恩叔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一副怒不可遏的脸色:“难道那贼贱人又骗我!”
虽然很想问一句“为什么要说又”,但骡子现在显然有更值得关心的话题,他又端详了那几个大兵模样的家伙一阵:
“恩叔,他们是什么人?也是恶魔猎手吗?”
“恩……想法不错,可惜不是。”恩叔拉下手刹,将卡车停稳,紧挨着正在被检查的客车车尾:“他们是‘卡奥斯城监察军’,中央区的治安部队,也是理论上其他所有区协卫武装的授权人和总指挥,总之呢,就是老警,条子,明白吗?”他转过脸,对骡子小声道:“私下里,我们都叫他们‘COW’。”
“COW?”
恩叔用拇指朝其中一个比比:“等他们过来的时候哦,注意下他们的胸章,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我们会被抓起来吗?”
“抓起来?你在开玩笑?”恩叔从驾驶座下面掏出水壶,灌了一口蓝莓汤,抹了抹嘴:“这条路就像是我家的抽水马桶,就算里面乱成一锅粥,我只要拉一下那个小圆环,吧唧!”他做了个“单手拉”的动作:“轰隆隆隆,就全解决了。”
“我……”骡子听得直摇头:“我不明白……”
“好吧好吧,傻小子,我解释给……”
一个警察背着枪,正朝这边走来,恩叔看到他的脸孔,突然闭上了嘴。他想到一个“言传身教”的好点子:
“小子,看到前面那个COW了吗?朝我们走过来的那个。”
“恩……看到了!”
“我们叫他威廉,‘快嘴威廉’,是这条路上的‘小头目’之一,第116巡查队的队长。”
“你!”骡子大惊:“你认识他?!”
“呃……怎么说呢,”恩叔摸了摸下巴,表情还挺为难:“在一起喝过酒,吃过茶,打过街机,杀过路匪,算不算是认识呢?”
“算!“骡子都快崇拜了:“叔叔!你原来还有当警察的朋友!村子里的人说你不务正业,尽与小混混和江湖人士来往,我当时就不同意,因为我相信,你是个好人……”
这也不知是奉承还是挖苦的话,让恩叔听得一阵苦笑,他挥手示意骡子安静,然后坐正身体:“注意看我这么和警察说话的,学着点儿。另外……‘快嘴威廉’可是个话很多的烦人家伙,他比你话还多。”
骡子点点头,似懂非懂,他看到靠近的警官唇角紧闭,脸上更是写满严肃,一点也瞧不出“快嘴”的模样。来者鼻梁很高,下巴消瘦,制服的左胸口,用银色花边嵌着一行哥特体英文字母:
“CHAOS Overwatch”
卡奥斯城监察军——这恐怕就是“COW”这个戏称的来历了,虽然它算不上是标准的缩写。
警官敲敲车门,用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嗓音令道:
“卡奥斯监察,临时路检,请主动配合。”
“哟!”恩叔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威廉老弟,今天怎么还出来晃悠啊?有加班工资没?”
“请报出您的车号,谢谢合作。”对方脸上依然没有丝毫变化,就好像根本不认识恩叔似的。
恩叔略作沉默,好像多少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头”。
“车号13875”,他正了正身子,双手握紧方向盘:“车主是‘帕若.雷恩。’”
警官推开自己腕装电脑的屏幕,目光稍作扫视:“抱歉,先生,今天的通行申请表上没有看到您的13875号,不介意我们对您的车进行简单的检查吧?”
听到这一句,恩叔是着实有些座不住了:“嘿!今天是怎么了?威廉!兄弟们缺酒钱了吗?直接说嘛!”
警官慢慢抬起头,眼神中的威严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朝右侧匆匆一瞥。
这个姿势已经足够了。
恩叔知道今天遇到了大麻烦,他喉头滑动,艰难地把目光移向前方,刚才威廉“示意”的位置。恰在此时,一个圆胖的身影从客车前端闪出,朝这边过来,它的模样是如此醒目而特别,骡子一眼便认出了这鬼东西的型号:RT11“宝瓶座”战斗机器人。不过在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用一个更直观的称号来描述它:“怪叔叔”。
乍看上去,它就像是一只能动的大号邮箱,低矮,笨重,甚至有些滑稽。粗壮的机械臂紧贴在呈蛋型的身体两侧,好像只能上下活动。腿部——确切的说是足部,因为它没有“腿”,是两只巨大的加长型“只排滑轮”,刚好能把身体支撑住的样子,行走起来就像是在“蠕动”,当然,如果是在条件允许的路况上,它会放下肥脚掌上的六只“滑轮”以作“代步”——不过可别指望它能跑多快,每小时60公里已经是极限了。总的来说,RT11并不是一种为了战争而制造的“战斗机器人”,它行动迟缓,火力也不算很强,但载重量惊人,还能加挂种类繁多的附件,摇身一变就可以用来灾难救援或者火场抢险,即使与专业机器人相比也毫不逊色。

另外,在这里,它还有一个优势——一个“成本”上的决定性优势:RT11“宝瓶座”战斗机器人本身就是卡奥斯城的专利产品。
这台蓝白相间的“怪叔叔”在卡车左侧停了下来,收起脚上的滑轮,用笨拙的步子慢慢调转了九十度,面对驾驶室,右臂上那六根叫不上名号的枪口更是直接指着恩叔的脸。从这个角度,骡子刚好能看到机器人脑壳上的一行小字:“THE ORDER IS order”
伴随着声声逼近的脚步声,骡子和恩叔同时扭过头朝前看去,两个身高接近2米的人型物体跟在“怪叔叔”的后面,来到卡车旁边,一左一右站定。在左边那位的肩头上,还扛着一位身穿连体红袍的小个儿,低着头翘着腿,座得还挺稳。单从外表很难判断这三人究竟是人还是机器,但三张银色面具下若隐若现的皮肤给出了答案。
站在地上的,是两个穿着单兵动力盔甲的战士,步伐坚定而统一,连端枪的姿势都一模一样。骡子一时判断不出动力盔甲的型号,但明显是最轻型的那种,也正因为此,这两人的体格也一定小不了。
虽然对方并没有做出有威胁的任何动作,或者说出只字片语,骡子依然感到无法抑制的恐惧从脚底径直窜向天灵盖,再顺着脖子下泄,化作脊背上的滴滴冷汗。
比起“像人的机器人’,‘像机器人的人’的确更值得让人害怕一些。
座在其中一名战士肩膀上的红袍人轻轻跃下,落到两人之间靠前的位置,也就是“快嘴威廉”的旁边,掸了掸袍摆,一语不发。隆起的胸部,纤细的腰肢,长袍兜帽下渗出的发式,都表明了这是一个女人,一个身高可能只有1米55甚至更矮,但发育挺“到位”的女人——如果“它”真的是人的话。
三人都戴着同样造型的银色面具:一张刻板的人脸,就像是维多利亚时代歌剧演员用过的那种。在他们胸口的盔甲或是红袍上,嵌着一个小小的标志:蔷薇的藤包围着一把断裂的剑,标志下方印着一行小子,“THE ORDER IS order”——就和那台“宝瓶座怪叔叔”园脑袋上印的字迹一样。
“不要看他们的眼睛……”恩叔将目光死死盯在前方客车的尾牌上:“骡子,不要对视,传说他们会攫走你的灵魂。”
“‘他们’是什么?”
“奥德尔。”恩叔用手抹去额前的冷汗:“奥德尔的帕拉丁……其中还有个红衣。”
“奥德尔?”
“THE ORDER,”恩叔点点头,像是在躲避什么似的尽量压低声音:“圣骑士团。”
“骑、骑士团?”骡子依稀记得,好像在哪本历史书上听过这个遥远的名词:“干什么的?”
“他们是混沌秩序的守护者,是卡奥斯城最后也是唯一的底线,他们的话语就是秩序,就是法律,就是标准。他们是持律者议会意志的实践,是整个城市权利与力量的象征,挑战他们,就等于挑战持律者议会,就等于挑战卡奥斯城的根基,就等于挑战维系平衡的法理……从没有人……”恩叔一边说着,一边兀自地摇着头,眼睛却一刻不离那只正在靠近的战斗机器人:“从没有人在挑战了他们之后仍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也就是说……”骡子用余光瞟了一下车外的帕拉丁:“这个圣骑士团是卡奥斯城的执法者咯?”
威廉对红袍女子立正敬礼,表情严肃,口中念念有词,对方却不发只字,甚至连一个动作都没有。
“不,要怎么和你解释呢……执法者,就是执法者。恶魔猎手是执法者,战斗法师团也是执法者,COW是最大的执法者,但圣骑士团不是执法者,他们不负责维持法律,就算整个城市被罪犯闹个底朝天,他们也不见得会现身。他们为了,也只是为了贯彻持律者议会的意志而存在,没有任何人理解他们的行动准则,没有人知道,他们会何时、何地,或者为什么而出现。”
“就像今天这样?”
恩叔点点头:“就像今天这样。”继而又补上一句:“你也别问我,我给卡奥斯跑运输20年,到今天也只遇到过两次帕拉丁而已。”
威廉突然伸出手指敲敲车窗,语句冰冷、一字一顿:“对不起先生,能打开货仓让我们检查一下吗?”
恩叔的手悬在空中,犹豫了好几秒,才拉下方向盘后面的开关,把货仓门打开。除了那台RT11宝瓶座,帕拉丁和威廉都慢步离开了视野,显然是去后面对恩叔的‘宝贝们’开始检查了。
“现在要怎么办?”骡子一脸茫然:“我们会被抓起来吗?”
恩叔苦笑一声:“傻小子,走私要是都不会被抓,干嘛还要叫走私呢?”他一愣,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转过头对骡子低声道:“枪在你身上吗?那把钻石星辰?”
骡子点点头,拍拍自己的腰。
九毫米口径的钻石星辰虽然不算什么新款,也打不了无壳弹,但好歹也是圣战爆发前的一代名枪了。在这个距离上,如果配上螺旋穿甲弹,直接瞄准脸的话,那看上去很单薄的面具应该瞬间就会粉碎吧?
莫非……是到拼命的时候了?骡子不敢相信,一向胆小怕事、以“安全第一“为宗旨的恩叔,竟然也会不得不走这一步。他摸着枪身上的保险,16岁的自己并不是第一次开枪,但这次不同,毕竟,这把钻石星辰是姐姐的遗物,而姐姐是禁止自己玩枪的……
“把枪给我。”
骡子小心翼翼地把手枪从腰间的挂扣上取下,从座位后面递到恩叔手中,在确定外面那台机器人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动作后——虽然也并不能那么确定,恩叔才喘出一口大气:
“骡子你听好,无论等会被带到哪里,千万记得说你是搭便车的,不要说认识我,明白吗?”
“可是恩叔,我的枪法比较准那。”
这倒是实话,至少在村子里,只有骡子一人能用钻石星辰打中20米开外的硬币——当然也只是一次而已。

“枪法?恩?”恩叔“哼”了一声,不屑地笑道:“你以为枪法在这里有用吗?在你想着开枪之前,你就已经死了……相信我,小子……”他脸色突然又变得僵硬而惨白:“你绝对想象不到他们是怎么杀死你的,因为你根本就看不到,在你的意识被冻结后,死亡也只是取走肉体的仪式而已。我第一次遇到圣骑士团,闭上眼时还没听到枪声,睁开眼后已经尸横遍野,我甚至不知道在那短短的一秒里发生了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杀人?”
“我……我想不起来了,我既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杀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和我的同伴没有被杀,我说了,他们有自己的准则,我们没有可能也没有必要知道。但我可以很肯定的说,‘反抗意味着消失’——因为这是圣骑士团开始行动前,对我们说的唯一一句话。”
“那么……我们会死吗?”
恩叔摇摇头:“不知道,但至少你应该不会有事。”他微微一笑:“只要把你说成是搭便车的就行,他们不会抓一个孩子。”
“这怎么可以!”骡子眉头紧皱:“我一个人逃走算什么事?”
“愚蠢的正义感!”恩叔叹了口气:“和你姐姐一样……”
骡子看了看车窗外的战斗机器人,小声道:“恩叔,我在杂志上看过RT11的数据,在近距离有一个办法可以绕开它的视野……”
“你还是老实座着吧,别没事自寻死路,我……”
威廉轻敲车窗的声音,打断了恩叔的话:
“先生,”他表情依旧严肃,但声音已然缓和许多:“您可以走了。”
“哦,啊?”恩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我说,您可以走了,我们的检查已经结束,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骡子吃惊得合不拢嘴:后面的货仓简直够发动第四次世界大战了,而这个警官却义正严词地告诉大家,“没有问题”?这是什么世道?
“哦,当然,怎么会有问题呢?”恩叔倒挺心安理得,虽然满脸堆笑的他还掩饰不了下巴和额头上的虚汗:“我可是守法的好公民。”
威廉似笑非笑,丢下一句意味深长的“你只是运气好”后,便转身离去,好像在刻意避开什么似的。恩叔在驾驶座上咂了咂嘴,没琢磨出个所以然,眼见前方的客车已经开始移动,便也松开手刹,踩下离合器,准备完成这进城的最后一公里。
车外那台宝瓶座迈着笨重的步伐,向后稍稍退出一米,那两名身着重甲的帕拉丁走到它背后,拉住挂架,一左一右座在机械臂上。机器人伸出脚下的滑轮,慢慢向左侧转90度,面朝出城的方向。无意之中,骡子看到在它浅蓝色的外壳背后,印着一段小字,看上去像是祈祷词:
“我们坚信,唯有坚定的意志与不屈的信念可以在混乱的世界中创造一个秩序的庇护所;我们坚信,唯有公正的残暴与……”
才刚刚念到一半,红色的袍摆便挡住了字迹——那女子扶着一名帕拉丁的胳膊,轻轻跃起,稳稳座在机器人的头壳上,红色长袍在空中如蝶衣般飞舞,落下的动作如灵猫般矫健——她是如此轻盈健美,举手投足都充满了力量和优雅,又是如此高傲冷酷,即使透过看不到表情,也能感觉到面具下那股不可一世的气质。
她用带着黑皮手套的纤细手指稍稍捻起袍角,翘起腿,倒座在机器人身上,然后用力拍了一下机器人的头顶心,那宝瓶座便缓缓启动,载着三人与卡车背道而驰。
不知被什么所吸引,骡子竟探出头到窗外,盯着渐渐远去的帕拉丁。机器人背上的红衣骑士也抬起额头,用那神秘莫测的目光回敬,两人对视许久,直到无法看清面容,骡子才略带不甘地回到座位上。
“在‘混乱的世界中’创造‘秩序的庇护所’……”回忆着刚才的祈祷词,骡子不由心生诱惑:“为什么把一个标榜混沌的城市,说成是‘秩序的庇护所’呢……”
突然,胸口一阵憋闷,骡子本能地双手捂住心窝,想要对抗这突如其来的异感。恰在此时,带着颤音的女声在身边响起:
“你的问题很有趣,孩子。”
它是那样近,近到说话者放佛就座在自己身边。脊背上的寒意,混着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的恐惧,让骡子战栗不已,几乎无法动弹,脖子僵硬,他艰难地一点一点扭过头,看到说话者的身形时,感觉空气已经凝固——
正是刚才明明已经远去的那位红衣骑士。
她依然翘着腿,双手环抱于胸前,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从这个角度,骡子能看到从她面具和兜帽缝隙中渗出的一束发丝,一束像艳阳般灿烂夺目的金色卷发。
恩叔定在座位上纹丝不动——实际上连带着窗外的景色,少年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却静止,惊恐之余,也发现自己的身体有如灌了铅般,已经完全无法动弹了。
“人类的悲剧永远来源于他们所追求的东西。”红衣骑士开口说话,声音有些模糊还带着颤儿,所以也不好判断她具体的年纪:“财富,名望,地位,继而是人口,资源,领土。自然界的配偶竞争在人类社会同样适用,他们相信如果不去争夺,最后就什么也无法得到。他们以为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场零和博弈,于是为了得到而不断失去,却总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骡子一脸茫然,但对方显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然后,人类编织出美妙的借口,‘自由’、‘正义’、‘民主’或者是所谓的‘信仰’,用来驱赶那些相信自己的同胞,去与那些不相信自己的异类厮杀。甚至到最后,连他们自己也都被欺骗,认为一切的灾祸,来源于对正义和真理的不同诉求,而不是最初引起他们贪欲的利益。双方的士兵都为了追寻自己的正义走向杀戮场,徒劳的奋战,然后倒下,最后有谁得到了正义?或者说……”她侧过身,第一次在如此接近的距离盯着骡子的眼睛:“他们得到了什么?人类把充满了悲伤和‘失去’的时代,称为‘乱世’——一个混乱的世界,它们一次又一次出现,然后轮回,你可知道是究竟谁,是什么,在推动这从未平息的痛苦和绝望,这贯穿人类历史的混乱与暴虐?”
骡子艰难地摇摇头。
“是秩序。”骑士举起一只右手:“是一种名为秩序的集合体。国家、社会、党团、民族、教派,他们把自己的理想铸成秩序,又把不同于自己的其它秩序视为竞争的对象。他们总能找出诸如‘野蛮落后’,‘不够民主’,‘没有人权’之类的借口,然后试图把自己的道德规范和正义标准,强加在异类身上,将越来越多的无辜者纳入他们认定的秩序之中……”
她顿了一下:“……文化的不可包容性,意识形态的不可包容性,肤色的不可包容性,在‘爱国主义’和‘忠贞信仰’的粉饰下,变成了摧毁其他秩序的理由和工具,国家与国家之间,社会与社会之间,党团与党团之间,民族与民族之间,教派与教派之间,有谁不是宣称自己是正义的代言人?有谁不是期望建立一个‘美好幸福’的新秩序,有谁不是在向往一个没有混乱与仇恨的‘新世界’?它们造就了混乱本身,然后深陷其中,惨遭蹂躏之后,又声称自己才是混乱的牺牲品。而每当混乱结束,它们又重新建立起以利益为根基的联盟,甚至不惜与之前的敌人联手,结合出新的秩序体系,在这种秩序的表象下,它们开始酝酿更多、更大、更具毁灭性的混乱,永不停歇。”
她将伸出的右手攒成一个拳头,骡子甚至能够听到从黑色手套上发出的皮革的摩擦声:“这种毫无理性的轮回,在30年前到达了巅峰。”
“一星期圣战?”
“哦,所谓的圣战,啧啧啧……”骑士摇摇头:“它是‘混沌理论’多么完美的诠释啊。半个地球对抗半个地球,一个世界联盟对抗另一个世界联盟,最大的秩序集合体对抗最大的秩序结合体。胜利者可以把自己的秩序和意志强加给整个世界,而失败者将带着混乱的本源彻底消失……多么伟大的理想啊,一个不会再有痛苦与眼泪的世界,一场为了消灭战争而进行的战争,一个为了永恒正义而不得不选择的‘必要的恶’,还记得自由贸易联盟的宣传口号吗?‘我们战斗,为了将来不再战斗’……那么结局呢?两个最大的秩序集团,为了建立秩序而进行的所谓圣战,它的结局呢?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
她突然提高嗓门:“看看你周围的世界吧,回想一下你的童年吧,孩子,它们试图建立的秩序,彻底摧毁了人类的道德和尊严,它们把活人变成死人,把美女变成野兽,把花园变成泥泽,它们险些就将整个繁华的世界化为一片尘埃——实际上也差不了多少。它们试图终结的痛苦与眼泪,它们试图消灭的剥削与不平等,它们试图从历史书上抹去的‘战争’,现在却充斥着整颗星球,没有一口空气中不带着痛苦的哀嚎,没有一寸土地里不混着绝望的眼泪,它们终结了什么?它们只不过终结了自己的秩序,却拉上了全世界作陪葬。设想一下,孩子,如果没有30年前,那场追寻‘终极秩序’的努力,世界会是怎样?”
骡子的童年当然谈不上幸福,但和地球上的大部分同龄人相比,至少算是“幸运”。他在一个穷乡僻壤出生——一个真正的穷乡僻壤,方圆20公里内都没有任何“战略目标”,因此既没有人轰炸,也没有吃上核弹。但在一星期圣战结束后,这里也只比‘人间地狱’好了一点点而已。饥饿,瘟疫,战乱,吃人的怪物,毁灭性的风暴……你能想像到这个时代所有的灾难,骡子好歹也都见过一二了。
“是啊……如果那场战争没有发生……”骡子难以控制自己的思绪,就好像是有人在强迫他胡思乱想一样。视线有些模糊,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拎着书包,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一个短发的女孩对他挥挥手,结伴而行:“我会……在哪里呢?”
“可惜那场战争必然发生。”骑士那冰冷的话语将他拉回现实:“知道它为什么不可避免吗?”
骡子眉头紧锁,微微摇摇头。
骑士做了一个让他非常震惊的动作:她轻轻握住了他的左手,就像情侣一样十指相扣。
“因为我们是不同的。”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而清晰,就像暴风雨刚刚过去的天空般清澈透明:“因为我们全都独一无二。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一颗种子,既然我们不是同一颗种子,又怎么能开出同样的花朵?我们又如何能被同一种定义来诠释?我和你是不同的个体,正如其他人与其他人是不同的个体一样,即便我们组成了家庭、团队或者别的什么组织,我们也只是其中的一个因子,我们并没有成为构建这些组织的秩序本身,我们只不过是秩序的同路人而不是附属品。”

说不上为什么,骡子感到胸口一阵温暖,这似曾相识却也久违了的安全感让他面含笑意,他似懂非懂地点着头,仿佛在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人自身的不可融合性导致了群体的不可融合性,人的混乱属性决定了群体的混乱属性,只要我们的世界还是由人所构成,那么它的混乱本质就不可避免。企图用统一的文化,统一的信仰,统一的道德标准和理想来规范所有人,这本身就违反了自然的法则,违法了最根本的秩序:‘混乱的秩序’。”
“混乱的……秩序?”对骡子来说,这的确是个新鲜词。
“万物生灵,因为变化而不朽。种族的繁衍,就是一个将混乱因子传播给后代的过程,它们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每一次的变化会不会带来灾难甚至灭绝。但进化便是在这种不知前途的条件下完成的,两个混乱的个体,并没有追求统一与和谐,而是将他们的混乱融合,制造更多的‘不确定性’,演化的奇迹不正是如此才会诞生?人类的世界,也不正是因为不同文明间的碰撞,才能不断进步?希望消灭‘混乱’,消灭人与人之间本质上的差别,抹杀因为各不相同而产生的无限的可能性,建立完美无缺、每个人都坚信不疑的社会规范和秩序体系——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做这种从根本上不符合人性的事?——为了利益。正如我之前所说,人类想要建立的统一秩序,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希望把别人的利益也吸纳进自己的秩序中,而人本质的混乱属性,决定这种尝试迟早会失败,并且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这便是一切灾厄的本源,我们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之后,在经历了几千年的悲欢离合之后,终于认清了这个本源,还不算太晚,至少,世界还有希望,还有人愿意为这个已经逝去的世界,做最后的拼搏……”
“所以……”骡子恍然大悟:“你们建立了卡奥斯,一个‘混沌’的城市?”
“是的,我的孩子。”骑士点点头:“一个与乌托邦截然相反的地方,一个除了人性凝结成的道德,没有拘束和限制的城市,艺术,科学,体育,文化,在这里便不会有界限,截然不同的思想互相碰撞,迸发出火花,然后照亮整个世界。卡奥斯城只是一个开始,是黎明到来之前的启明星,所以它强大,充满活力,战无不胜;卡奥斯城也是一个结束,是人类黑暗历史的最终归宿与写照,所以它丑恶,藏污纳垢,声名狼藉。”
“原来如此……可是,”骡子突然想起他之前的问题:“可是为什么会有圣骑士团?为什么在卡奥斯城里,会有你们这样代表了秩序的力量?我的意思是……”骡子一下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如果只是维持你所说‘人性凝结成的道德’,只要有警察不就足够了吗?而你们的口号……”
“The ORDER is order。”
“对,”骡子点点头:“为什么会有一个你们这样处处标榜秩序的存在?在混沌之城中?你们难道不就是一种秩序吗?”
“首先要纠正你一个错误的观点,孩子。我们根本就不会去维持治安。你看,我明明知道你们的车是在跑走私,而且还带着武器和一件……非常不寻常的东西。但是,我完全不会去制止,恰恰相反,你们带去的东西,刚好能够给卡奥斯城增加一点珍贵的‘不确定性’。它是一个小小的混乱因子,它进入卡奥斯,就象往波涛汹涌的海面丢入一颗石块,虽然激不起大风大浪,谁又能保证它不会产生奇妙的涟漪?至于你的问题……”
骡子似乎听到骑士发出了一声轻叹:
“很不幸,因为维持混乱本身,便需要秩序的力量,我们无法克服这个矛盾……也许在没有超越人类的界限之前,我们永远无法克服这个矛盾,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强大的秩序来保持人与人之间相对的游离状态,这完全只是因为……”
骡子睁大眼睛,期待着对方的答案。
“只是因为我们谁也战胜不了孤单。我们……”骑士欲言又止——这是到目前为止唯一的一次犹豫,她微微颔首,沉默了好几秒,“而且,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并非所向无敌,很多秩序集合体垂涎于我们获得的成就和我们掌握的秘密,它们试图用过去的秩序重新武装世界,作为挡路石,它们必须扼杀卡奥斯——虽然它们现在并没有这样做,但摊牌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圣骑士团就是为了守护卡奥斯而存在,我们不只守护卡奥斯城的物质,更守护它的精神和理想,守护混沌理论的基石,守护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希望。”
骑士松开和骡子紧紧相扣的手,在他掌心中央留下了一个奇怪的小东西——一一个看上去像是蝴蝶的胸针,两对翅膀半黑半百。骡子认识这个标志,这是卡奥斯城的市徽:混沌之蝶。
“作为见面礼,收下它吧。”红衣骑士拍拍少年的肩膀:“我有预感,命运之神还会让我们再次相遇,我叫兰洛丝,坠落之剑骑士团的兰洛丝。你的名字是?”
“骡……麦罗,麦罗.吉尔,这是我的名字……不过大家都叫我骡子。”
“那么很好,麦罗,有缘再会吧……哦,差点忘了说……”她的嗓音越来越小,身型也越来越模糊:“欢迎来到卡奥斯城……愿秩序的庇护与你同在。”
“等等!”
骡子伸手想要抓住她,却一把挥空,发现眼前的红衣骑士,原来只是一个幻影。
“有话快说,麦罗,你还有10秒钟时间。”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么多……关于卡奥斯的事情?我甚至都没有向你本人提问。”
“恩,好问题……”骑士用手指点点自己的下巴,留下最后几个字便完全消失在空气之中。或者更确切的说,骡子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幻影已经不见了踪迹:
“可能是因为,你比较特别吧。”
紧随而至的,是一阵眩晕。
白色的光芒让他睁不开眼睛,刺耳的嗡鸣让他头疼欲裂。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但确实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额头慢慢流进心间,切肤及骨却又支离破碎的回忆,从四面八方涌进脑海,生命中的喜悦与悲伤,欢笑与泪水,一股脑游到脖根,没过头顶,打开唇角,进入口腔。
“骡子……骡子……”是谁在远方呼唤?
他痛苦地张开嘴,一阵苦涩,却说不出只言片语。
“骡子,骡子。”冥冥之中,前方似乎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姐姐?
朝姐姐站立的方向伸出右手,好像就快要碰到……
“骡子!你他妈摸我头干什么?!”
恩叔的厉喝把骡子从半梦半醒中拉回到了现实世界,绷紧的心弦这才算是彻底放松下来。少年喘息不已,低头发现自己一身臭汗,就好像刚刚在热带雨林里做了半个月的野人。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用右手揉了揉眼窝,混乱的脑子还没法整理出思路。
“你自言自语了五分钟,小子,”恩叔笑道:“很显然,你没有听我的劝告,和那些个帕拉丁对视了,是吧?”
看着他幸灾乐祸似的表情,骡子一点也不觉得恼火,反而有些兴奋:
“恩叔!你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吧?刚才有个穿着红袍的家伙,就座……”
“就座在你身边,不到1米的位置上对吧?”恩叔脸上依然挂着得意的微笑:“还牵了你的手?要不就是抚摩了你的脑门?”
“呃……”
“还和你说了一大堆你完全听不懂的东西,但是到谈话结束的时候,你却觉得‘妈的,他们说的有道理啊!’对不?”
“嗯……”
“然后告诉你他们是如何如何正义,他们才是人类的希望,你帮助他们就是帮助了全人类,对不?”
“啊……”骡子点点头:“有点出入,不过差不多。”
“哦,当然,当然会有出入,毕竟已经过去10来年了。”
“怎么?”骡子瞪大双眼:“恩叔你也……和他们说过话。”
恩叔哈哈大笑:“……傻小子,他们哪里有闲工夫和你说话?你被精神干涉了,圣骑士的杀招。他们一有空就会对新来的家伙使用这个,以此来宣传他们的歪理邪说……叫什么来着?混沌理论?”
骡子将信将疑,刚才的感觉明明就那么“逼真”:“‘精神干涉’?有这么强?只要一个对视就……”
“这就叫强?你看到的只是皮毛,傻小子!精神干涉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强得多,是一种A级的代偿能力。也就是说,要获得对别人进行精神干涉的权力,你要放弃很多很多身而为人的东西。”
骡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不上来的失落感在心头萦绕。他别过头,望向窗外,两层高的小别墅式建筑已经成片成片出现在道路两边,远方高楼大厦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甚至可以看到楼面上挂的巨幅海报。
“我还以为是我的原因……”骡子摇摇头,觉得自己挺傻:“她说的,我比较特别。”
“嗯!”恩叔撇撇嘴:“总的来说被圣骑士看上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你瞧,”他回头对骡子吐了吐舌头:“我们每个人都很特别,不是吗?”
骡子微笑着点点头,回忆起刚才那个自称“兰洛丝”的骑士说过的话:“因为我们是不同的。”情不自禁地哼笑出声来,心里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
一张足有10米高的巨大广告牌从眼前一闪而过,上面画着卡奥斯城的市徽:美丽而诡异的混乱之蝶,两对翅膀,黑白相间,初见之人根本无法理解其中的奥妙,而骡子却好像懂了三分——虽然这也是他第一次到卡奥斯,左手中的胸针印着同样的图案,少年看得入神,翻来覆去端详了一阵。
“嗯?等等……”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
有什么不对劲。
一定有什么不对劲。
他皱紧眉头,冥思苦想,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有问题,视线在车厢中游移一圈,最后又落到手里的胸针上。
“恩叔……”
“怎么?”
“你确定刚才只有和圣骑士对视才会被精神干涉?”
“废话!”恩叔想了想:“……应该是,反正大家都这么说,你又怎么了?”
“没什么……”
骡子将胸针偷偷藏进口袋,拼尽全力,才掩饰住脸上难以克制的笑意:
“没什么,随便问问。”
也许,他的确“比较特别”……谁知道呢?


(全文完)
板凳
 楼主| 发表于 2009-6-16 14:37:07 | 只看该作者
《末日祷言》是收录在今年《科幻世界》增刊上的最后一篇小说 作者墨熊,小说很有辐射味道,但是网上没有资源 搜不到....自己买本 科幻世界吧...
地板
 楼主| 发表于 2009-6-16 14:49:47 | 只看该作者
哈哈!猎人晋级成功!!
5#
发表于 2009-6-16 14:50:53 | 只看该作者

刚又把评分用光啦~

这故事可够短的。。。
6#
发表于 2009-6-16 16:30:32 | 只看该作者
还不错还不错 很有感觉
7#
 楼主| 发表于 2009-6-16 17:02:31 | 只看该作者
引用第5楼you1you1于2009-06-16 16:30发表的  :
还不错还不错 很有感觉
你好我好大家好...
8#
发表于 2009-7-14 23:09:30 | 只看该作者
前来观赏
9#
发表于 2009-7-15 23:21:51 | 只看该作者
什么东西....       <-- 文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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