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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狙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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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5-14 15:46:1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这是第二篇,无聊地扯了点感情成分在里面。远见这位姐姐是钢铁兄弟会里真实存在的人物(虽说BOS不是正统Fallout血统,不过它的战斗模式的确很爽,非常爽),我也搞不清楚咋就把她弄瞎了呢?远见姐姐莫怪莫怪哈。






我叫远见,登记档案上写着:
姓名      远见
性别        女
出生地      夕阳峡谷
血型      AB
擅长      远程武器
位置      狙击手
军衔      二级士官
完成数      23
清洗数      142
不良嗜好  无

这是一份很普通的雇佣兵档案,而我就是这个普通的雇佣兵。当然,我一向认为自己其实是很优秀的,这一点,即使是最挑剔的上司也深表赞同,你们可以从我的完成数、清洗数和任务完成评价上盖满的“优异”章看出来。完成数,就是从我加入钢铁兄弟会到现在完成的任务数量,而清洗数,也就是被我亲手送下地狱的人数,我们称之为“清洗”。至于优异章,每次完成任务之后,我的上级们都要对任务完成情况进行鉴定,并按照级别高低盖上一个评价章,无非就是“优异”、“合格”和“不合格”,而上至将军、下至队长,我的所有评价都是“优异”。
唯一让我不满的就是性别——女。可能是从核战之前就流传下来的恶习,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女人是不能打仗的,尤其是一个只有一只眼睛的女人——一个雨夜,从山坡上滚下来的我,永远失去了左眼,那一年我七岁。小小年纪就残疾的丑小鸭,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只有一个人不这么认为,那就是我父亲,一个退役的老兵。就在连我母亲都为我的不幸哭泣的时候,我父亲说,哭什么!没看到她还有一只眼睛吗!而且像她爸爸的眼睛一样炯炯有神!独眼怎么样,女孩子又怎么样,我照样能让她跟我一样,成为最好的狙击手!一个真正的军人!父亲抱住我的肩膀对我说:“记住!你要为你自己活下去,知道吗!不是为其他任何人,是为你自己!”
从此父亲把我当做男孩子一样训练,每天无数次的摔打、无数次的操枪瞄准、无数次的皮开肉绽、无数次的流血流泪造就了现在的我,一个优秀的士兵,一个冷酷的狙击手,一把杀人的利刃,唯独不是一个女人。

因为父亲的影响,也因为我在15岁那年参加钢铁兄弟会成为一名雇佣兵,我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成女人。女人是什么?我的印象里,除了母亲之外,女人就是那些忙着洗衣做饭带孩子,或者背着急救包攥着止血针的人。她们有她们存在的价值,但是我……不一样。我手里握着的不是饭勺洗衣板,也不是急救包止血针,而是枪。和那些自以为是的老爷们儿一样,我战斗,我清洗,我冷酷。

一开始那些老爷们儿总是用看怪物的眼光看我,哼,不就是因为档案上的那个字么。结果没用多久,那种眼光就从惊讶和蔑视变成赞叹和信任。慢慢的也就再也没有人把我当女人,不论是我的战友还是上级。过去一喝酒就避开我的那些战友,现在总是拉我坐在同一张桌子,一起灌烈性酒一起说低俗笑话一起大声笑骂。我们基地的指挥官埃斯顿上校,起初接见时总是很客气地握手,说什么“干得漂亮,小姑娘!”,现在每次看到我都是狠狠在我肩头砸上一拳,然后大笑道:“你小子打得真他娘的漂亮!”我也就逐渐融入这个男人的社会,变得更加不修边幅、更加粗鲁豪爽。假眼球被我丢进储物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黑色的眼罩。盔甲再也不擦洗,由它去吧,反正擦洗干净下次还是会弄脏,瞎折腾什么,有那功夫不如去喝酒打牌来得过瘾。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也从一个新兵变成一名老兵,从一个列兵变成一名士官,虽然我仍然是名狙击手。


我所在的212分队是前进基地的主力分队,大多是完成一些难度系数较高的“清洗”任务,同时也是低级指挥官锻炼的训练场。能够担任212分队指挥官的基本上都是些相当优秀的军官,也这个因为如此,指挥官更换得比其他分队更频繁。来到212分队这么长时间,我也见过各种类型的指挥官。酗酒粗鲁的,纤弱斯文的;坦诚直率的,狡诈内敛的;开朗健谈的,冷酷沉默的,但是都和他不一样,不一样。

他叫KY,上尉军衔,看上去二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材不算魁梧,穿着中号的战斗盔甲刚刚好。他的身体不算强装也不羸弱,性格不算粗豪也不文弱,健谈但不啰嗦,冷静但不冷酷,聪明但也不算狡猾,总之没有一样特别的地方,除了眼睛里透出的温和与平静。再加上一张从男人的角度来看平平无奇的脸,如果扒掉盔甲摘下军衔那就和普通老百姓没什么区别。但是……但是……他身上似乎总有什么特别东西,和别人完全不同的东西在吸引我。这是我第一次觉得有一个人能够吸引我,可我并不清楚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吸引……

不可能!我是一名战士,我应该是一个男人!一个真正的爷们儿!一个爷们儿怎么可能被另一个爷们儿吸引?荒谬!难道是被他的狙击技术所吸引?我困惑了。

说到狙击,对于一名狙击手来说,最宝贵的就是他手里的那枝枪。你也许会说,每一个真正的战士都是这么想的。不错,但没有一个战士对于枪的感情会达到如此程度。你会把枪当做自己的一只眼睛,而我会把枪当作我唯一的一只眼睛,当做我的生命。我可以和战友们分享我最后一块面包,最后一罐牛肉罐头和最后一壶水,但是,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碰我的枪,绝不。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用它。

只有一次例外。

那次是执行25022号任务,目标是消灭一支小规模的武装力量。按照任务计划书所描述,这支武装力量大约有30人,普遍配备有轻型自动武器,而且可能还有少量大口径步枪甚至小口径火炮。由于人手紧张,调派不出其他分队进行支援,因此前进基地指挥官命令我们小组单独执行这次任务。任务要求只有一个:全部清洗。

6个对30多个,这时候狙击手就起到相当重要的作用了——在轻武器射程之外杀伤敌有生力量,包括消灭可能存在的敌狙击手和小口径火炮。

而我,就是这个分队唯一的狙击手。

任务定在夜晚进行。借助夜色的掩护,装备有夜视设备的我们可以占有更大的优势,起码不会吃亏。亲手给狙击枪换上夜视瞄准镜,最后一次调整扳机,我把我的7.62mm口径莫辛·纳甘步枪背在身上,跟在KY身后登上越野车。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越野车停在了距离目的地三公里远的一块空地上。下了车,所有人打开夜视仪,开始步行推进。目标盘踞在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中,四周有不少树木和石堆可以作为掩护,但仅仅是掩护而已。想要真正逃离,那就要徒步奔跑出四百米远才能逃出我们的最大射程。在这样一段距离,我有无数的机会可以完成清洗。跑吧,跑吧。

我们这个六人小队由两名尖兵、一名重机枪手、一名火箭筒手、一名狙击手和一名指挥官组成。指挥官,也就是队长KY,随身携带的是一把AK-47步枪和一把Glock-18手枪。说实话,我并不认为这两把枪的用途能超过他手里的望远镜。一把小手枪,一把超过300米就连神仙都打不准的步枪,难不成他还会丢下望远镜冲上去么?我摇摇头,看来他要和我这个狙击手待在一起了。

尖兵推进的速度很快,而我,在距离目标八百米的地方选中了一个小土坡。爬上土坡,我取下莫辛·纳甘步枪,轻轻架起来,打开夜视瞄准镜的镜头盖,把眼睛凑过去。800米,这是我最喜欢的狙杀距离。太近,那不是狙击手干的事情;太远,那就该12.7mm大口径步枪上场了,可惜,那个东西不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打装甲车辆的。从800米到最大有效射程1200米,我有400米的充足空间完成我的清洗工作,甚至还有时间在高倍瞄准镜下慢慢欣赏猎物恐惧的表情……等等,我说猎物了么?哦,对不起,我应该说“敌人”。猎物么,那应该是猎手说的。我狙杀敌人,但我把他们当人。只有不把对手当人的家伙才会把自己当成猎人,而我,还做不到那一步。

轻轻调整呼吸,我把瞄准基线移到了那栋二层小楼上。屋顶有一门重机枪,可惜机枪手不在。嗯,这个应该是我的首要目标,它对尖兵的威胁最大,起码目前看来是这样。何况它的射程要超过尖兵手中的突击步枪和火箭筒,只有我,才能在重机枪射程之外从容地消灭它。

不知道有没有狙击手。我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下身边,KY果然在我身边不远处匍匐下来,把AK-47放在他和我之间,手里抓着望远镜,正在仔细观察,不时低声地用喉边的送话器对分队下达命令。命令我都可以听见,无非是让尖兵保持队形,注意隐蔽之类的,和我没什么关系。也许执行不了几次任务,他就会离开这个分队调到更高级的地方去了吧,我在心里想着,眼睛继续紧盯着我的目标,寻找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

500米,450米,400米……尖兵已经离那栋小楼很近了。再往前推进一百米,火箭筒手就可以狠狠地朝着那里揍上两家伙。现在的距离,应该碰到敌人的哨兵了,不过我对他们没什么兴趣。如今这个年代,职业化的军人越来越少,专业的对手已经很难遇到,何况哨兵并不是我的任务,我的任务是那些威胁最大的家伙——重机枪手、火炮操作手和狙击手,当然,还有可能的漏网之鱼。

耳机里传来低沉的报告声:哨兵清除。KY略略点了点头:“继续推进,火箭筒手做好攻击准备。注意敌人可能布下的陷阱或者警报装置……”话还没有说完,耳机里突然传来清脆的罐头盒滚动的叮当声。在宁静的夜晚,听上去是那么刺耳,那么令人心惊胆战。

“行动提前开始!”KY刚刚下达完命令,暴豆般的枪声已经响起,而那栋小楼已经行动起来。就在那名偷懒的机枪手扑向重机枪的时候,我的枪响了。一道火光闪过,那名机枪手永远地扑倒在重机枪上,顶着爆裂的头颅。又有第二个、第三个人企图夺回对重机枪的控制权,不过都失败了。楼顶又多了两具五官不全的尸体。

刚刚清洗完第三个敌人,我看到二楼的一个窗口闪过一道光。那应该是狙击镜反射月光造成的,也就是说……二楼有狙击手!迅速调转枪口,我用十字准星套住了那个倒霉的狙击手,抢在他前面扣动了扳机。狙击手的头猛得向后一仰,枪从窗口摔落下来。调转枪口,我继续寻找目标。

接下来的战斗本来应该是毫无悬念的,除了那门突然出现的迫击炮让情势稍微紧张了一下,敌人已经没有任何杀手锏可用。剩下的事情就是让尖兵们消灭那些顽抗的敌人,而我的任务就是……

有人逃跑!!有人从那栋小楼后面逃跑!!看样子有六七个人,中间还簇拥着一个,看不清面目。是他们的头目吗?

由于时间紧迫,人手又少,我们根本没办法也来不及对小楼构成包围圈,而他们此刻正在向远离我们的方向逃窜。我换上一个新弹夹,拉动枪栓,准备一个一个收割他们的生命。

一名逃跑中的男子回身用手中的mp5冲锋枪扫射,我瞄准他扣动了扳机。一个。

拉动枪栓,瞄准,射击。两个。

拉动枪栓,瞄准,射击。三个。

拉动枪栓,瞄准,射击。四个。

拉动枪栓,瞄准,射击。五个。

我取下弹夹,换上新弹夹,继续重复我刚才的动作。拉动枪栓,瞄准,射击。六个。只不过这次瞄准的时间长了一点,他们离我的距离已经接近有效射程了,我不得不仔细瞄准。

突然,我在夜视瞄准镜里看到让我惊讶的一幕:那个原本被簇拥的人突然停了下来,回过头奔向地上躺着的第六个被我清洗的人,扑在那个人的身上,不停地摇晃那具已经失去生命的躯体,残缺的躯体。剩下的一个人也转身向他跑过来,拚命地想把他拉起来,可那个核心人物仍然扑在尸体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似乎在哭泣?就在我愣神的时候,拉扯之间,核心人物的头巾散了,一头长发披散下来——是个女人?!接下来我又注意到刚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那个女人的衣服非常肥大,从俯在尸体上时的姿势可以看出来,这个女人怀孕了。难怪刚才他们跑得那么慢,原来是因为中间有个人跑不快。可根据情报,这股武装力量的领导者并不是女人啊。他们如此拚命地掩护这个女人干什么?难道是因为……孕妇……

我只不过是愣了个神,最后一个幸存的男人已经把披头散发的女人拉起来,继续向前飞奔。而此时,他们已经快要跑出我的有效射程了!

KY转过头对我呵斥:“你在发什么呆?目标就快逃掉了!快开枪!!”

我没有理他,深吸一口气,把眼睛凑到瞄准镜前。瞄准镜的十字准星套住了那个女人,但不知为什么,准星有一丝颤抖。刚才我打死的那个男人……应该是她的丈夫吧?明知道有人在狙杀他们,她为什么还要拼死跑回那具尸体旁?那只是具尸体啊!不管是谁,不管有多么特别、多么重要,那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而已,她还回去干什么?!她知不知道这么做等于自杀?!

我没有扣动扳机,我把枪口对准了拉着她狂奔的那个男人。他应该不是这个女人的丈夫,那他为什么要带着这个女人走?如果丢下她,他早就可以逃出我的射程了,那几个人本来也有可能活下来。现在其他人已经全部被清洗干净,只剩他们两个,就算是这个男人现在抛下孕妇独自逃离,也不会有人再知道这件事,也不会有人惩罚他,他为什么还要拉着一个累赘?莫非,他是那个女人的兄弟?又或者……

我的脑子在飞快运转,思考那些和任务毫无关系的事情,虽然时间很短,但是两个漏网之鱼已经又跑出了几十米。KY的呵斥已经变成大吼:“你傻了?!快开枪!!!”

你要我杀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我……我……我下不了手……清洗过那么多敌人,女人当然也清洗过,但我还从来没有在确知一个女人怀孕的情况下动过手,甚至想都没有想过。战争未必能让女人远离,比如我;但是……孕妇,的确不应该和战争沾上什么关系呀!我爱我的母亲,我……我真的无法对一名孕妇开枪……

我定了定神,看了一眼瞄准镜的距离指示,他们已经跑出了我的有效射程。现在我的枪口离他们有整整1350米,在这个距离,我已经很难击中他们。确切的说,我还从来没有在1300米以外击中过运动的目标,随后我瞄准那男人击发的一枪证明了我的猜测。据我所知,整个前进基地也没有人能做到。其他前进基地倒是有过有效射程外狙杀成功的案例,但是太少太少了,如果不是运气太好,那只能说:他们是真正的狙击高手,起码,比我强。

我轻轻叹了口气:“目标已经超出有效射程,无法命中。重复,无法命中。”

KY一把将望远镜扔给我,抓过我手中的莫辛·纳甘步枪,我还没有来得及出声抗议,他已经把枪抵在肩头,据枪,瞄准,片刻之后,击发。我震惊了,这起码有1400米!他怎么可能击中!我抓起望远镜向那个方向望去,拉动枪栓的声音响起,随后是第二声枪响。透过望远镜,我看到在那块土地上躺着两具新尸体。不,确切的说,是三具。

我握着望远镜久久不能平静下来。是因为他枪杀了一个孕妇?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因为我的心里除了愤怒之外,更多的是震惊——震惊于他的冷酷,震惊于他的枪法。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狙击手,比我更优秀,比我更冷酷。

“小队成员继续搜索是否有漏网者,over。”下达完毕命令,KY拎着枪走到我身边,把枪递给我,眼神里不再是以前的那种温和与平静,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心悸的寒冷与深邃。我傻傻地楞在那里,没有接枪。KY摇了摇头:“任务的要求是全部清洗,这是命令,不允许违背。我知道你本来有足够的时间击毙他们,你心软了。是因为那个孕妇?记住,她是敌人。你的眼里只应该看到敌人和战友,不应该看到孕妇。敌人,就应该被清洗,别让你的妇人之仁蒙蔽双眼,那样迟早会让你送命的。”也许是“妇人之仁”刺激了我,我突然跳起来,一把抓过枪,可还没等我开口,KY就转身离开:“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什么都没看到。下次应该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吧。”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黑夜里,只留下我一个人提着枪站在土坡上。

后来的任务简报上清楚写明了我在那场战斗中的清洗数:13。也就是说,KY把最后两个人记在我名下,而且简报通篇没有提到过最后的狙杀过程。任务完成的结果,基地指挥官非常满意,口头对我进行了嘉奖,并奖励给我一瓶上好的伏特加酒。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并没有得到嘉奖之后应有的那种喜悦,我只是对KY有了一丝丝好奇。好奇什么?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好奇,好奇他的性格,好奇他的行为,好奇他的一切。也许……也许,我只是碰上一个值得我崇拜的狙击手吧,一个够优秀、够冷酷的狙击手。单凭这一点,他就和其他所有人都不同,所有人。

我曾经试着询问他究竟是在哪里学习的狙击技术,他一直避而不谈,而他的眼神,也回复了往日的平和,丝毫看不出当天的冷血与冰冷。直到有一天,他的眼神……

那天是例行巡逻,我们一小队人分乘两辆越野车,这可比上次和一大堆装备挤在一辆车里舒服多了。第二辆车上,只有我和他。

那天的月色很好,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甚至给这片荒芜的废土带来一丝丝温柔的气息。天气很冷,休息的时候大家跳下车,点起两堆篝火,火上烧着干粮和牛肉罐头,几个人打开酒,一边畅饮一边大声吵闹。KY不喝酒,也不是很喜欢这种气氛,所以远远地坐到另一堆篝火那里,我和他同乘一辆车,当然和他走在一起。另外,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他不喝酒之后,我也开始渐渐的远离这种我原本最喜欢的饮料,就连指挥官奖励我的那瓶伏特加酒,我也扔给那帮家伙了,一口都没有喝。我是不是在模仿他?希望能成为像他一样出色的狙击手?一定是这样,我心里说。除此之外,似乎也无法解释了。

架上单兵干粮和牛肉罐头,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行李箱里拿出一瓶酒,走过去递给他:“喝一点吧,暖和暖和身子。”他摇了摇头,抬头笑着对我说:“不用了,谢谢,我不喝酒。”“这个是啤酒,喝一点没关系的。”“不了,谢谢,你喝吧。”我耸耸肩,把酒搁在一边,并没有去碰它。

“不喝酒?你在基地也算是另类了。”我烤着手,随意地问道。

“是吗?呵呵,好像真是这样。”搓着手,他笑道,“其实我原来是喝酒的,而且很喜欢喝,后来戒了。”

“是吗?为什么戒了?”我很奇怪,如果一直不喝酒,那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可一个原本喝酒的人,而且还是很喜欢喝酒的人居然戒酒了,这一点我感到相当不可思议。起码在我身边,我还从来没有见到过戒酒成功的人。我还没有发现,其实我自己也已经不太喝酒了。

“怎么说呢?”沉默着,沉默着。循着火光,我突然惊讶地发现,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以前从来没有的东西。那是什么?看上去那么温暖,那么柔和,那么……熟悉……我以前一定在哪里见到过。但绝对不是在基地,绝对不是。我应该有很久没有见过这种眼神了,所以它看上去那么熟悉又那么遥远。

“是因为一个人。一个离我很远,但又很近的人。”他轻轻说着,拣起一根树枝拨弄着篝火。停顿了一下,他轻轻说到:“因为一个我爱的人。”

我感到记忆深处的某一个角落突然闪亮了一下,我想起来了!我想起在哪里见过那种眼神了!是的,那是在我加入兄弟会之前,我还在家里的时候,我见过那种眼神,无数次。那是我父亲看我母亲的眼神!那种眼神……叫温柔,叫爱。

KY突然笑了起来,眼里的温柔一闪而逝:“说这个干什么,我们都是战士,还谈这个干什么……”

“没事,你说吧,我想听。”我打断他,“继续说吧。”

“你……你真的想听?”KY迟疑了一下。

“是的,我想听,只要你想说。”

又是一阵沉默。

“我还从来没有和我的战友说过,你是第一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对你说,也许……也许是因为……你是个女人吧。”

KY的眼神重新变得柔和,他缓缓地说到:“我以前很喜欢喝酒,很喜欢。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戒酒,但是当她告诉我不喜欢我喝酒的时候,我就决定戒了。我也真的戒了。”

拨弄了两下篝火,他继续说:“她是我老师的女儿,比我小三岁。我是罗格军事院校毕业的,她的父亲,也就是我的老师,是我的军事教官,一名优秀的军事理论家,也是一名出色的狙击手。我没有参加过狙击手训练课程,是老师教会我狙击技术的,当然是正常课程之外。那几年,我经常去老师家里补课,老师也很喜欢我,在给我开小灶的同时经常让我去吃饭。就是在那里,我认识了他女儿,我最爱的人,也是我唯一爱过的人。”

KY放下树枝,伸手摘下自己的凯夫拉头盔,从里面的夹层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我。我接过照片,接着火光细细端详。照片上面是一个很文静的女孩子,很秀气、很可爱,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留着齐肩的短发,耳畔的头发微微披在肩头。女孩子笑得很开心,但又带着些许的腼腆,眼神中带着一丝调皮和狡黠,两只手轻握着放着身前。背景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场景,有叫不出名字的树木,枝条很长,似乎快要垂到女孩身后的湖面。地上长满了青草,在废土很少见到的,郁郁葱葱的青草。我突然有了一丝嫉妒,是因为她生活的环境?还是因为她的穿着打扮?又或者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过的那种笑容?或者是因为……

KY并没有看出我的异常,继续轻声说道:“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爱上她了,彻底爱上她,毫无挽回的余地。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对自己说:我废了,还没有上战场我就打了败仗,而且是彻彻底底的败仗,输得一败涂地,永无翻身的可能。在她面前我永远也没有胜利的可能,最要命的是,我输得心甘情愿。”

我静静地听着,什么话也没有说。

“那段时间是我最幸福的时光。老师教给我很多东西让我获益匪浅,师母对我关怀备至让我感动,最重要的是,有她在我身边,我觉得每天的阳光都是那样灿烂,即时只是默默地看着她,我也觉得很幸福。后来我们终于走在了一起,她告诉我不喜欢我喝酒,我戒了。她跟我说喜欢看我登上奖台领奖的样子,从那以后军校的所有评比我都是第一。她说不希望我离开她,不许我忘记她,从此她的照片我就一直带在身边,每天跟照片告别之后我才会休息。她跟我说,老师的愿望是做一名真正的战地指挥官,而不是待在后方的军校里做一名军事理论家,所以我毕业之后就来到前进基地作一名真正的军人。她说希望看到我佩带“优秀指挥官”勋章的样子,所以我一定要得到这枚勋章,然后戴着勋章回去见她。我知道要得到这枚勋章很难,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成功的。为了她,也为了我自己。”

抬起头看着月亮,KY喃喃自语:“也许,我现在活着的全部意义,就是为了她。为了一个人而活着,那种感觉……很奇怪,但也很幸福。”

……

谈话后来结束了,我也不记得究竟是怎么结束的,只记得KY温柔的眼神和那套连衣裙。也许,我无意中碰触到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了。这……也许就是他和那些粗鲁的家伙最大的区别?也许……后来吸引我的……就是这点?



在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喝过酒,一滴也没有。我再也不在饭桌上拍桌子,再也不赌博,再也不高声笑骂,再也不……我把眼罩收了起来,把那副玻璃眼球找出来,仔细清洗干净装回眼眶里。我后来还托后勤部门给我从后方弄了一颗仿真眼球,据说看上去和真眼球一模一样,除了看不见东西。每次执行任务回来,我都会把盔甲仔细地擦了再擦,洗了再洗,希望这套轻型半披覆战斗盔甲看上去能亮堂一点。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不,也许我自己知道,只是我不想承认,甚至不敢去想而已。我也清楚这么做其实一点用处而没有,但是我不在乎。我不是要得到什么,从来都不是,我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只是想好好体会一下,为了一个人而活着,究竟是什么感觉。


时间很快过去了,曾经冰冷刺骨的废土开始有了一丝暖意,灰黄的大地上竟然在一场细雨之后出现星星点点的绿色。生命的颜色。


新任务下达,这次我们要去攻击一个堡垒。时间很紧,我们没有等到天黑,而是在白天行动。情报工作做得并不好,资料并不是很齐全,我们不清楚敌人的防护水平做到什么样的程度。但这仍然算不上是特别的任务,所要注意的无非是那些狙击手和火箭筒而已。这是我的特长。

一个暖洋洋的白天,能见度很好,很适合阵地战。战斗进行得很激烈,但是并没有产生什么偏差。敌人的反抗很顽强,但是在我们的蚕食下还是一点一点瓦解了。我的十字准星一次次套准敌人,一次次击发,一次次命中。一名躲在屋顶上的火箭筒手在准备发射的时候,被我的7.62mm专用狙击弹击中胸口,仰面倒了下去,火箭筒掉落在手边。“又一个。”我轻声说到,调转枪口清洗下一个目标。

火力点很快就被清除干净,战斗结束了。KY拍拍我,让我和他一起去战场,我们还需要对战果进行确认。我爬起身,掸掸盔甲上的尘土,背着莫辛·纳甘和他一起离开狙击点。

快到堡垒的时候,我的眼睛突然被一抹鲜艳的红色吸引住了。那是一朵小野花,在几块石头垒成的石缝中顽强得爬了出来,在这片单调的背景上红得那么刺眼夺目,也显得那么格格不入。我不敢想象它是如何在这片浴火的战场上幸存下来的,我的心中只剩下对它由衷的赞叹——赞叹它的美丽,赞叹它的顽强。以前我也见过这种野花,但是从来没有注意过,因为它不属于我。现在,我突然被它所吸引,我第一次觉得我也可以拥有它,如果把它插在我的盔甲上会是什么样子?我的脚步慢了下来,渐渐落在KY的后面。想着想着,我居然走神了,失去一个狙击手应有的敏锐。

KY穿着指挥官特制的重型全披覆战斗装甲,头上还戴着专用头盔,此刻正在通过头盔内置的耳机话筒和其他人保持联络,没有注意到发生的事情。事实上,他也不可能听到那尖利的嘶叫声。

我听到了。

可是晚了。

晚了一点。

当我抬起头的时候,我惊恐地看到死神在向我们扑来。确切的说,那枚老式RPG火箭弹正拖着长长的尾焰向着KY飞来(穿着指挥官特制重装甲的KY),火箭弹后面是一张狰狞的脸。这种距离我本来不可能看清楚发射者的表情,但是我肯定我看到了,那张狰狞的脸,那个被我一枪正中心脏却没有死的火箭筒手——他穿了高级防弹盔甲!

我已经没有时间琢磨究竟是防弹装甲救了他的命,还是他的心脏生在右边,总之他没有死,所以,我们就得付出代价!

本来这个距离我们是有可能躲开的,但是我们都没有看到那枚该死的火箭弹!我的脑子在瞬间变得一片空白,除了一个念头:如果我是为了一个人而活着,那么那个人就绝对不能死!

仿佛在看慢镜头电影,我似乎看到我自己——是的,我感觉并不是我自己在这么做,而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我”这么做——冲过去,向着可能还没有发现危险的KY冲过去,我伸直了双臂,我要赶在火箭弹击中之前推开他!

我做到了。

我伸直的双臂重重推在KY身上,巨大的冲击力把他向右前方顶得凌空飞起。他穿着重型全披覆装甲,只要火箭弹命中的地点稍远一些就不会有事。而我的轻型半披覆装甲在这种高爆弹面前其实和纸糊的没什么区别,一颗在脚下爆炸的RPG足以把我撕得粉碎。仿佛为了验证我的预测,那枚锥形火箭弹钻入了我脚下的土地,随后爆炸了。奇怪的是,在这一刻,我仿佛完全失去了听力,周围的世界变得如此安静,安静到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我看着那枚火箭弹静静地钻入我脚下的土地,片刻之后,很短的片刻之后,一朵金黄色的花在我脚下绽放,无声地绽放。那朵花慢慢的膨胀,越来越大,越来越亮,黄色里透出火一般的红色。这红色渐渐吞没了我的身体,从脚下开始,到腿,再然后是腰。我看到我的身体仿佛从里面爆炸开来,破碎的肢体混合着血肉和内脏向四面八方飞散。我的身体以腰为界限一分为二,上半部分腾空而起。我的身体在空中转动,先是看到脚下那朵灿烂夺目的死亡之花,然后是KY那张惊诧的脸——是的,是惊诧,我并没有看到悲伤,不知道是他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根本就没有悲伤。不过对我来说,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继续在空中转动,我看到了那抹鲜艳的红,那抹让我赞叹的红。跟绿色想比,这抹红色似乎更能代表生命的含义——热烈,奔放,还有灿烂。

头顶是湛蓝的天空,如此干净透明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核战之后,人们就很少能看到如此纯净的天空了,纯净得一点杂质都没有,除了太阳,光辉夺目的太阳。

(金黄色的太阳,越来越大,越来越亮,金黄之中透出火一般的鲜红,仿佛就要吞噬我的身体,把我整个的包容进去。)

金黄色的太阳,像花一样,生命之花。











后记:
任务简报(编号25391)
填写日期:2231年8月13日
212分队任务完成情况:完成,清洗目标××名
损失情况:狙击手一名
申请:补充狙击手一名
××××××××××××
简报填写人:雇佣兵212分队队长 上尉KY

敬礼!


简报回复:

回礼。
申请批准。另212分队上尉队长KY累积战绩,晋升一级。
祝贺你,KY少校。我会郑重向上级推荐你为本次“优秀指挥官”勋章获得者,不要让我失望。

批复人:G.雷格斯将军
批复日期:2231年8月14日
沙发
发表于 2007-10-4 23:08:19 | 只看该作者
[s:8]
板凳
发表于 2007-12-16 23:14:29 | 只看该作者
楼上的居然悍然挖坟啊。。。不过写得还不错  [s:2]  [s:2] [s: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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